廣東
收拾換季衣服時，那件紅裙子從箱底滑出來。真絲面料泛著冷光，吊牌還沒拆——是結婚前最后一次逛街買的。當時想著等紀念日穿，后來孩子出生、婆婆生病、工作變動……日子像被按了快進鍵，再想起來，腰已經塞不進拉鏈。
我盯著鏡子里穿著寬松T恤的自己，突然想起沒結婚時的夏天。染著栗色挑染，指甲涂成亮片粉，周末和朋友擠在夜市喝冰啤酒。那時候手機相冊里全是風景照，大理的云、成都的街頭、音樂節上揮舞的熒光棒。現在相冊里99%是孩子的照片，剩下1%是家長群通知截圖。
有次和老同學視頻，她正在巴黎出差。鏡頭掃過她精致的妝容、干練的西裝，我下意識扯了扯身上起球的衛衣，把攝像頭轉向天花板。她問我最近忙什么，我張了張嘴，最后只說“就那樣”。能說什么呢？凌晨三點喂奶、和婆婆因為輔食放鹽吵架、丈夫那句“你在家不就帶個孩子”……這些話像卡在喉嚨里的刺，吐出來怕傷人，咽下去又生疼。
刷到過一個已婚媽媽的視頻。她把孩子哄睡后，偷偷在衛生間化了全妝，穿上塵封的高跟鞋，對著鏡子轉圈自拍。配文寫：“這十分鐘，我不是誰的妻子、媽媽，只是我自己。”評論區炸了，幾千個女人說看到了自己。原來大家都在婚姻這座圍城里，用最隱秘的方式，守護著快要熄滅的自我。
前幾天路過美甲店，櫥窗模特的指甲閃著碎鉆光。鬼使神差走進去，選了最夸張的款式。回家路上忐忑不安，想象著婆婆皺眉的樣子、丈夫那句“浪費錢”。推開門時，女兒撲過來尖叫：“媽媽的手像星星！”丈夫接過購物袋，說了句“累了吧我去做飯”。那一刻突然明白，困住我們的從來不是婚姻本身，而是不敢打破的自我設限。
把紅裙子掛回衣柜最顯眼的位置。或許下個月同學聚會，或許明年結婚紀念日，又或許，就在某個普通的傍晚，我會穿著它，踩著高跟鞋，去樓下買一杯久違的冰美式。畢竟，星光再微弱，也不該被永遠藏進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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