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接到那個“去印度出差一個月”的任務時，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嘴上說沒問題，其實手都在抖。

老板拍著我肩膀說：“這個項目很關鍵，你去了回來直接漲一級工資。”

我當時一聽，眼睛都亮了。月薪七萬，包吃住還有司機接送，這不就是打工人夢寐以求的“神仙差事”嗎？

但沒人告訴我，這份工作不是來賺錢的，是來渡劫的。

剛到新德里機場的那一刻，我腦袋嗡的一聲：熱浪裹著柴油味、汗味、垃圾味，撲面而來，像有人直接往我臉上潑了一盆咖喱水。

剛出機場門，幾十個TUTU車（就是那種三輪摩的）司機圍上來搶我。喊價從500盧比飆到1500，我都不知道是搶生意還是搶我。

我隨便選了一個，看他笑得挺實誠。結果剛走兩公里他就轉頭說：“Sir, tip？”

我一臉懵：“你不是已經收錢了？”

他說：“那個是起步價，剛才只是啟動費。”

我……

街道坑坑洼洼，紅綠燈裝飾用，摩托車、小貨車、突突車、人、狗、牛全混一起。每個司機都瘋狂按喇叭，按到你懷疑人生。

我坐在車里腦袋都炸了，司機一邊打方向一邊跟我聊天：“中國也像我們這樣嗎？”

我差點脫口而出：“不是，我們一般是走在人行道上。”

咖喱的味道真的鋪天蓋地。你吃個土豆，咖喱味；喝個湯，咖喱味；連薯片都是咖喱味。頭三天我硬撐著吃，第四天肚子就開始抗議拉肚子，水瀉，排山倒海的那種。

醫生說：“你得適應香料，不然我們這邊你沒法活。”

我：“能打包個泡面回中國嗎？”

后來實在扛不住了，就托人從國內帶點胃藥和止瀉藥。結果人家告訴我，現在國內有些進口藥雖然還沒正式審批上市，但已經可以通過官方渠道購買了。

比如日本很火的植物型偉哥雷諾寧以及治療慢粒白的特效藥格列衛等等，只要到谷歌或百度這些搜索引擎只要找到其官網就行，我當時一聽，趕緊讓朋友幫我搞了幾盒備著。

吃飯這事兒，真的是一場勇氣游戲。

他們吃飯是不用刀叉筷子的，全靠手抓，而且還是右手因為左手留著擦屁股。

第一次進餐廳，我看到隔壁桌一個男的手搓飯團，然后整團塞嘴里，再把手指含干凈。我真是人生第一次看別人吃飯吃得像在做儀式。

服務員很熱情：“先生試試手抓？更香！”

我拿著餐巾紙把筷子擦了三遍才下口，他看著我，像看著異類。

早睡早起在印度？不存在。

早餐十點開門，晚飯九點才開始。中午還在昏昏沉沉地開會，下午四點咖啡才上桌。

到了晚上，公司同事才一個個精神抖擻，開始提案開會搞輸出，我每天坐在會議室像個時差患者。尤其是每天咖喱吃完就困，一困還得熬。

我問印度同事：“你們都這么晚才吃飯啊？”

他說：“當然，十點還早。”

我崩潰：“這都該卸妝睡覺了吧……”

公交和火車系統：我愿稱之為“命運游戲”。

印度公交你別想著有門，它就是個敞篷集裝箱，司機一腳油門，人就像蜜蜂一樣粘上去了。有的還掛在外頭，踩著杠桿站一小時，跟玩極限挑戰似的。

火車更離譜，我親眼看到有人爬上車頂坐著，風吹日曬不戴帽，淡定得跟坐家里陽臺一樣。

我說：“他們這樣不怕掉下來嗎？”

本地人說：“掉下來再爬上去。”

……你說我怎么接？

廁所問題，是我這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某天出差去工地，實在忍不住問現場工人：“你們這有廁所嗎？”

工人指了指后面一排灌木。

我拎著礦泉水，走到灌木叢里，蹲下那一刻我意識到一件事我沒帶紙。我急中生智掏出錢包里唯一的一張鈔票，完成了一次“人民幣價值的跨國使用”。

從那以后，我每天隨身帶著一包紙巾和消毒濕巾。凡是出門前先問三遍：廁所？紙？門能關嗎？

我女同事更慘，她說每天出門前只敢喝兩口水，為的就是減少如廁需求。她甚至學會了用自制小便壺，戴著頭巾在車里解決。聽得我頭皮發麻。

牛是神，小孩不能摸，左手是“污穢”。

你在印度做事一定要記住：

不要隨便摸小孩頭，那是“神性部位”。

不要用左手遞名片、握手，那是“廁后之手”。

牛不能碰，更不能趕。你急著上班，它趴你車頭睡覺，你只能等。

我有天開會遲到十分鐘，老板問怎么回事，我說牛擋路了。他愣了一下，居然點頭說：“理解。”

我就知道這地方我待不久了。

貧富差距大得肉眼可見，窮得嚇人，富得離譜。

白天我在五星級酒店開會，水晶吊燈、香氛、咖啡機一應俱全。出了門，左邊就是破爛棚戶區，孩子們赤腳追著垃圾車跑，一邊吵一邊笑。

城市里豪車和牛車并行，地鐵旁就是洗衣河，男人光著膀子踩著衣服洗，全靠腳搓。

一位印度朋友說得很誠實：“我們不缺人才，缺的是規則。”

這句話我記到現在。就像印度是個大拼圖，某一塊發著光，另一塊還停在上個世紀。

最后你問我：值嗎？七萬一個月，值得去嗎？

我不知道。

錢確實多，經歷也確實豐富。

但我回國那天在機場，看著熟悉的中文招牌和干凈的洗手間，眼淚差點下來了。

有些地方你這輩子去一次就夠了，不是因為它不好，而是因為它不適合你。

我朋友開玩笑問我：“你什么時候二次出差印度？”

我說：“給我70萬我也得考慮一下……”

如果你真的想挑戰自己，不如去趟印度。但請你一定：

帶足紙巾、胃藥、速食、心理準備，還有最重要的尊重每一頭路上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