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眸娛
國產劇中的反派角色,正在重新回到人人喊打的待遇。
央八熱播劇《以法之名》靠著“不給壞人賦魅”刷屏熱搜,看似風光實則兇惡的天龍集團董事長陳勝龍、在利益誘惑下淪為黑社會幫兇的副局長孫飛......反派的利欲熏心、窮兇極惡被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前段時間在央八熱播的古裝劇《藏海傳》同樣如此,演員黃覺在談及對屠殺無辜平民的反派平津侯的塑造時直言:不希望給這樣一個人物一些弧光,加強而非解釋他的負面影響。
不給反派賦魅、不美化反派已經成為了國產劇營銷的一個發力點,當影視創作重新劃清“好人”與“壞人”的分界線,危險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或許也將成為過去。
影視劇反派的多重面貌
過去的幾年里,影視劇中好人與壞人的界限正在逐漸模糊。
其實在早期影視劇中,正派與反派總是涇渭分明的,正派好人承擔著真善美,反派則是站在真善美對立面的壞人,所以觀眾往往會對反派角色深惡痛絕。
比如《又見一簾幽夢》中的“綠萍”、《小魚兒與花無缺》中的“江玉燕”、《情深深雨濛濛》中的“雪姨”、《大唐雙龍傳》中的妖女“婠婠”......
這些與主角作對的反派角色在劇中展現出了并不美好的道德品性,他們兇惡、陰險、自私,反映出了人性的陰暗面,遭到了觀眾的批判與責罵,因而早期影視劇創作對正派好人與反派壞人的劃分相當鮮明。
轉折是如何發生的呢?隨著觀眾審美與價值觀發生變化,他們對于角色有了更多的思考,而不是僅僅停留在片面、單純的愛憎分明,在重新審視這些經典反派角色的過程中完成了對角色的再反思。
典型的例子是近期在短視頻解說中被“平反”的綠萍。
二十年前的觀眾只記住了綠萍的癲狂扭曲與歇斯底里,但二十年后的觀眾開始理解她,她的扭曲來自于妹妹與男友的背叛、身體與事業的毀滅,她的歇斯底里也被觀眾視作對自我的捍衛。
《一簾幽夢》原著小說以及影視劇誕生的時代,大眾審美都停留在“真愛至上”的階段,紫菱與楚濂、費云帆愛情糾葛的核心就是“真愛無罪”,所以他們成為了影視劇中的正派好人,而綠萍成為了破壞愛情的反派壞人。
但在現代觀眾的審美與價值觀下,綠萍不再是一個扭曲的反派形象,在悲情的人設底色下,她敢于控訴揭露背叛自己的妹妹和丈夫,也沒有屈服于無愛的婚姻,而是回歸自己熱愛的舞蹈事業,現代年輕人更欣賞綠萍而非“小白花”紫菱,因為委屈是弱者思維,憤怒才是強者思維。
近些年諸如綠萍這類被“平反”的反派角色數不勝數,大膽開麥“不需要貞節牌坊”的雪姨,自己穿上龍袍當皇帝的江玉燕,當代年輕觀眾不再高舉“真善美”,對于人性的包容度越來越高,反而更欣賞個性鮮明、情緒表達強烈的反派角色。
在這種審美變化趨勢之下,影視創作也開始緊跟其后,觀眾愛看什么就拍什么,因而近幾年影視劇中形象豐富立體的經典反派角色越來越多,反派角色的塑造一度成為衡量作品質量好壞的標準。
最經典的莫過于2023年播出的全民大爆劇《狂飆》,作為全劇最大反派的高啟強無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但編劇卻花費大量筆力去描述他從好人變成壞人的過程,他并非早年影視劇中流行的刻板片面的反派,壞人形象扁平化、工具化,而是有了獨屬于個人的弧光。
對于人性細微且立體的刻畫,成就了高啟強這個角色,劇播期間觀眾對高啟強的推崇超過了安欣,甚至一度影響到了影視行業的創作方向。
事實上,高啟強就是一個模糊了好人與壞人界限的人物,從底層小人物到黑社會反派,他變壞是有理由的,同時又通過他對家人的愛護、對妻子的專一、對安欣的心軟來豐滿人物形象,這種處理方式塑造了一個更立體的人物形象,但也消解了反派的惡。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今年年初熱播的紀實刑偵劇《漂白》中,一個由真實刑事案件改編的故事,糅合了無數受害者的血淚,但劇情內容卻大肆宣揚碎尸的尺度與爽感,甚至為反派的“黑化”尋找理由,諸如被妻子背叛、被乘客刁難之類,劇播后反派逃亡路上的拉風形象備受追捧。
對反派角色進行更立體豐滿的塑造,是通過模糊好人與壞人界限的形式,不可避免引起了輿論的反撲,給反派賦魅、美化反派的質疑層出不窮,市場風向再次發生了逆轉。
因而近期開播的《藏海傳》和《以法之名》就規避了給反派賦魅的問題,不為反派辯經,用赤裸的惡去凸顯正義的難,好人與壞人的界限更加鮮明。
影視劇中的反派角色形象經歷了多重反轉,如何在擺正價值導向的基礎之上,塑造出更鮮明立體的反派壞人角色,為影視創作帶來了新的思考。
反派需要可愛又迷人嗎?
影視劇中的反派脫離了扁平工具人形象,究竟是好是壞?
從內容的完整性與藝術性來看,豐滿立體的反派人物形象是影視劇的一大優勢,《狂飆》《漂白》就是最好的例子,反派往往承擔著強烈且極致的情緒表達,也成為了濃墨重彩的記憶點,能夠為觀眾帶來更好的觀劇體驗。
但問題在于,影視作品作為一款面向大眾市場的文藝內容產品,不僅僅是為觀眾提供情緒價值,同時也承擔著豐富觀眾審美內涵、引領市場審美潮流的作用,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會對觀眾價值觀產生較大的影響,因而內容創作需要有一定的邊界。
客觀來說,美化反派、洗白壞人確實存在價值導向的問題,反派不需要“可愛又迷人”,但并不代表著不需要豐滿立體的人物形象。
同樣是被“洗白”的反派角色,綠萍和高啟強其實存在本質上的差別。
綠萍之所以成為《一簾幽夢》的反派,并不是這個角色本身有多么可惡,而是因為她站在了主角所代表的價值觀的對立面,即紫菱所代表的“真愛至上”的價值觀。所以一旦這個價值觀本身破裂,所謂的“反派”也就不成立了。
因而當現代年輕觀眾走出了愛情視角,重新審視這個故事就會發現,綠萍是慘遭妹妹和愛人背叛的受害者,而那句表明了愛情至上價值觀的經典言論“你只不過失去了一條腿,紫菱失去的是她的全部愛情”,在當代觀眾看來簡直可笑,也成為了綠萍被“平反”的依據。
綠萍被“洗白”的根本是當時的主流價值觀不再適用于當代觀眾,她本身是一個悲情且豐滿的人物,對事業的熱愛、對自尊的捍衛都是她身上的閃光點。
但高啟強作為黑社會反派,他的對立面并不是單一價值觀,而是保證當下社會運行的法律體系,這個角色設定就注定了他只能是一個壞人,編劇賦予他的專一深情、愛護親人等特質就不只是豐滿形象,而是在為壞人賦魅。
從綠萍與高啟強的對比中就會發現,反派不一定是壞人,但壞人一定是反派,影視劇創作可以給反派賦魅,塑造更豐滿立體的人物形象,但不能給壞人賦魅,這是創作的邊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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