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風總帶著鐵銹味。當令狐沖第一次在黃河岸邊見到那個青衫磊落的漢子時,絕不會想到此人眼底翻涌的,是比黃河更洶涌的驚濤駭浪。向問天,這三個字在武林譜牒里始終蒙著層薄霧,不像東方不敗的狠戾如日中天,不如任我行的霸氣銳不可當,卻在刀光劍影的縫隙里,刻下了最深沉的紋路。
梅莊的紅梅開得正烈時,他像枚楔子釘在漫天風雪里。軟鞭纏在腕間如蟄伏的蛇,笑意里藏著三分算計七分磊落。那時他還叫 “童化金”,拖著一身鐐銬扮作階下囚,身后跟著懵懂的令狐沖。誰也不知這副枷鎖是他親手鍛造的棋枰,而江南四友的狂傲、令狐沖的俠義,都是他早已算好的棋子。
他的武功從不是炫技的花拳繡腿。軟鞭揮出時帶著裂帛的銳響,卻總在觸及要害處留半分余地 —— 那是給對手的體面,更是給自己的底線。與令狐沖聯(lián)手闖梅莊的夜里,他的鞭影與獨孤九劍的劍氣交織成網,明明是亡命之途,卻打出了幾分棋逢對手的酣暢。后來令狐沖問他為何對素昧平生的自己如此信任,他只是灌下一碗烈酒:“江湖路遠,總得信些什么?!?/p>
黑木崖的權力漩渦里,他是株常青的韌草。東方不敗權傾天下時,多少人改換門庭,唯有他提著腦袋藏匿江湖,懷里揣著任我行的黑木令,像揣著團不會熄滅的火。地牢深處,任我行的怒吼震落塵埃,他單膝跪地的身影卻穩(wěn)如磐石:“屬下等您十二年了?!?/p>
這十二年里,他練就的何止是更深沉的內力。在洛陽城的酒肆里聽著世人罵 “魔教妖人”,在衡陽的茶館里看東方不敗的畫像高掛,他學會了把恨意嚼碎了咽下,化作籌謀時的滴水不漏。當任我行重掌大權,欲將五岳劍派趕盡殺絕,是他在深夜叩響令狐沖的房門,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疲憊:“有些刀,不該由咱們來揮。”
任我行暴斃的那天,黑木崖的日頭格外毒。向問天站在教主寶座前,看著底下眾人或驚慌或算計的臉,忽然想起初入教時,任我行拍著他的肩說 “左使當有容納日月之心”。他最終將教主之位讓給了令狐沖,自己依舊做那個光明左使,只是鬢角的霜色又重了幾分。
有人說他傻,到手的權力拱手讓人。他只是在月下擦拭那柄跟隨多年的軟鞭,鞭梢的磨損處泛著溫潤的光。江湖后來再少見他的蹤跡,偶爾有旅人說在華山腳下見過個青衫老者,帶著壺酒坐在令狐沖與任盈盈的墓碑前,一坐便是一整天。
風掠過碑林,像在重復那句沒說出口的話:所謂江湖,不過是有人為權欲廝殺,有人為情義堅守。而那些堅守的人,終究會像星子一樣,在最暗的夜里,亮得最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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