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進去,我真是劉總司令的老戰友!”——1949年6月10日清晨,南京太平路口,兩名衛兵攔住了一個臟兮兮的殘疾漢子。對話只持續了半分鐘,場面卻瞬間緊張。
乞丐雙腿綁著粗布木板,拄兩根樹枝。他報上姓名:“徐夢秋?!睄徤趯σ暺?,立刻飛奔向府內。士兵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卻被那人遞過去的紙條嚇了一跳——紙條上寫著“紅一方面軍政治部”。
劉伯承正在辦公室研究華東補給方案,警衛湊到耳邊低聲匯報。劉伯承默念那幾個字,眉頭驟鎖,隨即站起:“把人押過來,注意別讓他跑?!甭曇舨桓?,卻透著寒意。
被帶進院子的徐夢秋汗如雨下,破衣角還夾著幾頁發黃的筆記。劉伯承只掃一眼,轉身吩咐:“立即收押。”庭院鴉雀無聲,連風聲都像停了。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可憐的人,背后牽出的是十幾年未了的血賬。
時間撥回二十年代。徐夢秋出生在湖南岳陽,家里開私塾。體弱,卻聰慧。老師常說:“這娃是做學問的料?!彼舱J同,最早的理想就是“當個教書先生”。
到了上海,他接觸到馬克思主義,識人多、書多,夜里常挑燈到天亮。后來黨組織讓他去廣州做政治工作,他邊寫小冊子邊籌劃去黃埔。命運和他開了幾次玩笑,黃埔門票總是擦肩而過。
長征途中,他在烏蒙山受重傷。截肢那晚,大雪沒過膝,他忍痛對擔架班嘀咕:“活著就得寫點東西?!敝?,《紅軍長征記》的初稿從他那只殘臂一行行蹦出來。有人叫他“紅軍里的史官”,他淡淡回一句:“我只是在記賬。”
1937年,組織批準他去蘇聯裝假肢。剛走到迪化,傳來肅反風聲,不得已滯留新疆。盛世才一開始對共產黨“點頭哈腰”,徐夢秋幫著整頓教育、編教材,忙得連藥都忘了吃。
可1939年后,局面急轉。蘇德戰爭爆發,盛世才眼見蘇聯難顧西陲,馬上朝重慶遞橄欖枝。所謂“四一二陰謀案”就是在這時炮制出來的。徐夢秋連夜被捕,與毛澤民、陳潭秋關在同一處。
刑房里,鞭子、烙鐵、老虎凳輪番上陣。徐夢秋挨了七天,終于寫下脫黨書,還提供了一份手寫“組織關系圖”。行刑隊得到口供后,對其他人更狠。毛澤民最終殉難,新疆冬天的子彈聲一直傳到延安。
1944年,盛世才被蔣介石取代。新任督辦吳忠信檢查檔案時發現徐夢秋曾是“紅一方面軍科員”,覺得可利用,便將他撈出獄。徐夢秋骨瘦如柴,卻還保留學者口吻:“我可以幫你們整理共黨資料?!彼话才旁谀暇疤匮薪M”,表面清閑,實則受監視。
抗戰勝利后,重慶陰云散盡,新戰爭又起。徐夢秋被保密局遺棄在福建,他拖著假肢輾轉上海、皖南,靠講課換口飯。有時半夜驚醒,聽見窗外腳步就嚇得發抖。熟人勸他出海,他搖頭:“船到哪都躲不開。”
華東全面解放前夕,他終于起意自首。有人說他是真悔,有人說他想回避清算。無論動機如何,他選擇了最冒險的方式——直接去找昔日的紅軍將領。結果,門沒進半步,手銬就套上了。
另一條線索來自江蘇省委。當時的周興正負責接收國統區,不經意翻到舊名冊,見到“徐夢秋”三個字,立刻聯想到新疆案。他裝作老鄉,引徐出山,再報公安。兩種說法細節不同,結局卻一樣:徐夢秋被投老虎橋監獄。
1951年,法院判他無期徒刑。他在獄中仍寫日記,字跡逐年發抖。“1956年8月,有閃電,響起烏蒙山。”這是殘存的一句。到了1976年5月22日,他病逝在醫院戒護病房,享年七十。葬禮無人到場,墓碑只刻“徐某”。
若問劉伯承那天為何臉色驟變,有人私下猜測:同期戰友犧牲太多,他無法接受叛徒重新“認親”。軍人最重諾言,背信比失旗更恥。話沒必要多說,一個“逮捕”已經了結舊賬。
歷史并不會抹去徐夢秋早年的貢獻,長征資料仍引用他的手稿。但事實同樣銘刻著他在牢房里寫下的脫黨書。兩份文字放在一起,像極了鏡子的正反面:一面閃著光,一面灰暗。哪個才是真實的他?每個人或許都會給出不同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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