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国产精品欲av蜜臀,可以直接免费观看的AV网站,gogogo高清免费完整版,啊灬啊灬啊灬免费毛片

高考后,我去做了“人頭蛇身”女孩

2024-07-22 14:37:58
4.7.D
0人評論

前言每年夏天,高考或者中考結束后,都會有常年不聯絡的親戚找來,拜托我給家里輟學的孩子找工作。這些叛逆少年,大都對學業不感興趣,對未來沒有規劃,對家人充滿敵意,睜眼閉眼就是游戲。我親侄子今年暑假也來投奔我,他念高二,說實在讀不下去了,要出來打工掙錢。但從家鄉小城,來到我這個廣東三線城市,他并不能很好適應。他拒絕了無數個我介紹的工作,不是太熱,就是太累,或者就是領導不好相處……沒工作的時候,他躲在房間里不分白天黑夜地打游戲,不關心周圍的任何人和任何事。你跟他談人生、談規劃,他目光呆滯,一臉茫然,但你一旦閉上嘴巴,他立馬兩眼發光盯著屏幕,雙手拇指不停地擊打著各種按鈕,嘴里或罵罵咧咧,或欣喜若狂……走火入魔的樣子,和吸毒者如出一轍。身邊這樣的年輕人太多,我想象不出來他們的未來。而我也回想到二十年前的自己,如果我當時沒有走過那些路,我會有什么樣的人生。

1

2004年盛夏,高考分數出來,我沒上本科線。那個冰冷的數字,把我扔到了人生的岔路口——打工還是復讀。

二選一,不復雜的選擇,對我來說卻不容易。

我出生在一個貧困的農村家庭,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哥哥讀到初二,就因敏銳察覺到家里的壓力而主動退學打工掙錢。這時他已經20歲,對于農村孩子來說,也到了適婚年齡,但一直沒有人說媒。

我們這樣的家庭,如果非要供應一個孩子讀書,也一定是弟弟。一般同等情況下,女孩的宿命就是早早結婚,拿到婆家的彩禮錢之后,給娘家的哥哥娶媳婦,供弟弟讀書,要么就是出去打工、不停地往家寄錢。

我算是幸運兒,父母頂著壓力一直供我讀到高中,而且寄希望于我能考上一個好大學,改變自己的命運,結果我卻落榜了。

幾個無眠的夜晚,我坐在破落的院子里,想想單身多年的哥哥,想想滿臉愁容卻對著我強顏歡笑的父母,心中愧疚叢生。然后,想著自己也努力、勤奮,卻考了這樣一個分數,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缺乏學習資質。

我決定向命運低頭了。

聽到我說出“不讀了”三個字的時候,我媽一下子哭了。我爸倒是很鎮靜,他思考了一下,說:“你可以先趁這段時間出去看看,回來再做決定?!?/p>

適時,一個常年在江蘇南通打拼的同族叔叔回老家探親,他和他弟弟在那邊做玩具生意。聽聞我的情況,他說:“現在是旺季,正缺人手,你可以過去幫幫忙,順便掙點生活費。”

這兩個叔叔是我爸的遠房堂弟,我且稱他們為大叔和二叔,但其實我們年齡相仿。

大叔林強比我大五六歲,初中畢業。村里的孩子都在村小讀書,老師們也基本是同村人,我上一年級時,大叔剛好小學畢業。老師們經常說:“你那個叔叔很努力,成績很好,你要向他學習啊?!敝皇?,自從他上了初中后,我都沒怎么見過他了。

二叔林壯只比我大兩歲,雖然早早上了學,但太調皮,心思不在學習上,留了兩次級之后,到五年級時,成了我的同班同學。那時候,我還是班里的尖子生,老師經常拿粉筆頭投到他鼻子上,數落他:“跟你侄女好好學學吧!要不然,你就留在這里當校長!”

想不到,幾年沒見,他們都在外面當老板了呀。

林強那個時候也才二十三、四歲,但說話、辦事看起來非常穩重,還是印象中的優等生模樣。因此,我父母對他的提議很是信服,而且覺得跟著同鄉親戚出去長長見識,也沒什么不放心的,于是就同意了。

對此,我當然很開心,至少能暫時擺脫眼前的困境,把焦慮放一放。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破衣爛衫,第二天就跟著林強踏上了去南通的旅程。我們上午在312國道旁攔了一輛車,從上車一直到目的地,我因怕被人拐賣,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林強,甚至差點跟著他跑到男廁所。

看著我緊張又搞笑的窘態,他安慰我說:“我第一次出門的時候,也是摸不著東南西北,以后就好了。”

晚上八點,我們的車停在一個客運站,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燈,我心里感嘆著大城市的繁華。林強趕緊叫我:“看見上面兩個字沒有?”我抬頭一看,高高的建筑物頂端,鑲嵌著大大的“上?!眱勺?。

哇,我來到上海了!

只不過,我們在此停留的時間只有短暫的十來分鐘,客車把我們卸下來,售票員讓我們上了另一輛去南通的車。大概夜里十點,我們來到南通市區,住進一家小旅社。

躺在旅社的床上,我興奮地睡不著覺,對即將到來的新人生充滿了恐懼和期待——我從來沒有賣過東西,也很少跟陌生人說話,害怕自己面對顧客語無倫次而砸了“叔叔們”的生意。但是,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能見識到外省的大城市,對于那些只在課本或者地圖上看到這個省份、這個城市的同學來說,肯定會羨慕我有這樣的機會的。

在胡思亂想中,我終于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2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搭城鄉公交來到了南通的一個鎮子。

雖然已經見識了十分鐘大上海的繁華,但南通這個鎮子也讓我大為驚嘆——一個鄉鎮,街道寬敞干凈,整齊劃一,高樓林立,非?,F代化。

我還留意到一路上公共廁所也很多,戴著遮陽帽的保潔員推著環衛車來回走動,在路邊打掃衛生、撿拾垃圾。我想到我在此之前去過的最大的城市——我的老家縣城,破敗不堪的建筑,擁堵吵鬧的街道,除非你非常熟悉每個地方,否則很難在外面找到公廁應急,少有的幾間也是蚊蠅亂飛、難以下腳。

在等公交車的時候,我看著在站牌里面來回滾動的電子廣告,心里想著它們是靠什么發電轉動的,正想伸手摸一摸,林強看出我的好奇,說:“這是電腦控制的。江蘇這邊一個鄉鎮都比我們縣城要發達很多吧?”

終于到了目的地,遠遠看到路邊店鋪的陰涼下坐著的二叔林壯,以及另一個不認識的高個子年輕人。

林壯變化還挺大。他小時候調皮搗蛋,皮膚嫩白,說話有點口吃,現在一米八的大高個,光著曬得黝黑的膀子,非常健談。經過林壯的介紹,我了解到他旁邊那位年輕人是他姑姑家的鄰居,叫吳應。吳應同樣光著膀子,皮膚黝黑,戴著一副白框眼鏡倒顯得斯文許多,他和林壯是生意上的伙伴。

林強工作的地方不在這里,他把我帶給林壯和吳應之后,就立刻趕車回南通市區了。

我盯著路邊的一排門店,有手機店,五金店、飯店、服裝店等各種店鋪,好像沒看到有玩具店呢。我正思索著,林壯他們帶著我往門店的后排走去。

不一會兒,我們停在了一處高大的墨綠色帳篷跟前,跟部隊的那種行軍帳篷一樣,有三米多高,中間是高高的棚頂,四個角被牢牢地固定在八根按長方形排列的柱子上。

我掀開帳篷的門簾,一股熱浪頓時撲面而來,也終于明白為啥剛才林撞他們要坐在路邊的陰涼處了。因為強烈的光線反差,剛進入帳篷時,我眼前一片模糊,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這個亮度。我當時心里非常詫異,這是什么生意,怎么大白天的,捂得這么嚴實。

我努力睜大眼睛,隱約看到帳篷最里面正中間,有一個高高的木箱子,箱子由四根一人高的木棍支撐著,里面蒙著一圈紅色絨布,紅色的布加上漆黑的環境,使這個帳篷透出一股詭異和神秘的氣息。

我正思索著,林壯說:“晴晴,你上來試試?!?/p>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和吳應就一人架著我一條胳膊把我舉到了箱子跟前,我扒著箱子的邊緣爬了進去。箱子空間狹小,但剛好容得下我這種五短身材在里面蜷縮著雙腿。

箱子正中間有兩塊拼成約90°角的對稱的梯形鏡面,分別向箱子后側的兩個角延伸定位,叔叔讓我把下巴擱在兩面鏡子交接的位置。我剛放好下巴,一低頭,竟發現有一條蛇躺在箱子底部,不禁嚇得大驚失色,哇哇亂叫。

他倆趕緊按下我,“假的!”

我這才再仔細一看,那是一條蛇皮,沒有頭,只是用柔軟的材料填進去扮成了蛇的模樣,二叔從蛇的脖子位置牽出一根細細的鐵絲,塞進兩面鏡子交接的小縫隙中,讓我在箱子后面晃動鐵絲,蛇身在鋪滿假花的箱子底部輕輕移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非常逼真。

鏡面映射到箱子兩側的紅色絨布,造成一種箱子三面都是紅布的假象,從外往里看,仿佛四根紅絲帶吊起來一顆人的腦袋,人腦袋下面長出蛇身的感覺。

林壯和吳應在觀眾席的位置查看我在臺上的效果后,兩個人開心地說:“太像了!”

把我從臺上接下來后,看著滿臉狐疑、一言不發的我,他們詳細地跟我說了事情的經過。

他倆和林強,原本是合伙擺地攤賣玩具的,跟著一個民間的展銷會跑遍了各大鄉鎮集市,但近期生意不好,利潤僅勉強支撐三個人的開支和進貨成本。林強提議分開經營,林壯和吳應不想再從事老本行,但也不知道該干點啥。恰好,展銷會上一個較為熟悉的安徽人老張有急事要回老家,他的攤位需要轉讓出去,林壯和吳應就以八百塊錢接下了這個“人頭蛇”表演的攤子。老張拍著胸脯向他們保證:“絕對會賺錢的!”

行頭有了,但還差一個演員。人生地不熟,這也不是什么能擺放在臺面的生意,他們就委托林強回老家物色一個信得過的女娃。于是,我就陰錯陽差來到了這里。

我無法將自己將近兩個月的暑期體驗和眼前的景象聯系起來:一個剛畢業的高中生,最單純最學生氣的年紀,竟然在街頭耍把戲坑蒙拐騙……我第一反應是被騙了,非常反感和排斥,也擔心家里人知道會怎么看我……

“我想回去!”

但林壯和吳應,這兩個幾乎和我同齡的人,他們用很誠摯的語言希望我留下幫幫他們。

“晴晴,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跟吳應就剩幾十塊錢了,再不開張,這兩天可能連飯都吃不上了?!?/p>

“你先試著干幾天,實在不行,等把這個攤位的成本賺回來你再回去都行?!?/p>

“你在這里別的什么都不用做,洗衣服、做飯、洗碗,這些我們自己來。”

……

他們出去收拾物資。我一個人坐在帳篷的角落,冷靜下來想了想,自己也是鐵了心要出來掙錢的,現在回去,不但一分錢沒掙到,還浪費了來回路費。第一次出門,沒膽量、沒熟人,我現在走出去,連公交車都不知道怎么坐,況且身上只有五十塊錢,我也到不了家,即便回家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該何去何從……再說,林壯和吳應也確實需要幫助,林強千里迢迢把我帶過來,我這時候回去,也有點對不住他們吧。

最終,我還是決定留下來。

3

他們對我進行了簡短的“培訓”,比如假設觀眾跟我說話,我應該怎么回答,另外回答時候的聲音要很弱,避免觀眾懷疑我這小小的身子,哪里來的肺活量;如果給我吃的,我不能真的張大嘴吃,因為可能會暴露,也有可能萬一肚子不舒服想上廁所就容易引起麻煩;如果真的有急事,要給里面的吳應信號,吳應再傳遞給門口的林壯,好攔住客人……

當天下午,臨近黃昏,我們三人的江湖賣藝之路就拉開了帷幕,我們在帳篷門口循環播放著“來自大山深處的人頭蛇美女千里尋親,希望好心人伸出援助之手”,以此來吸引顧客。

我早早地爬上了高高的箱子,將頭放在兩塊玻璃的接口處,腿蜷縮在玻璃下層薄薄的箱子里,試著拉了拉那個細細的鐵絲,想著盡量不要出現什么意外而露出破綻。

負責在帳篷內照應的吳應說:“放心,沒人能看得出來。”林壯在門口拉客、賣票,我聽到他跟外面的人說:“兩塊錢一位。”

這是一個工業小鎮,除了本地居民,大部分都是外地務工人員。

最先進來的是個中年人,他站在三米開外的隔離網外仔細觀察,頭使勁地往前伸,想用自己的火眼金睛照出箱子里的我到底是個什么妖怪。我緊張地躲在鏡子后面,生怕他的眼睛越過網繩看穿這個把戲。

突然,他問吳應:“她會說話嗎?”

吳應就對我說:“晴晴,跟叔叔打個招呼,說,‘你好!’”

我就小心翼翼地說:“你好?!?/p>

看得出來他猛地一驚,過了一會,又問我:“你是吃什么長大的?”

吳應就說:“她是喝牛奶長大的?!?/p>

他繼續刨根究底:“你有爸爸媽媽嗎?”

吳應說:“她爸爸媽媽把她生下來之后就扔掉了?!?/p>

他又問:“你會唱歌嗎?”

吳應說:“晴晴,給叔叔唱首歌。”

我就小聲地胡亂哼哼兩句。

但是這還不能滿足看官的好奇心,吳應就打斷他說:“不好意思,因為小姑娘身體很小,沒有多少力氣,不能說太多話?!?/p>

一次能容納大約三四十人的觀眾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漸漸擠滿了人,里面的隔離網已經被大家的手和頭擠得凹了進來,進不來的觀眾站在門口踮著腳、伸著腦袋往里看,有的人甚至想從側面的柱子和篷布間的縫隙里擠進去一探究竟。吳應拿著木棍不停地驅趕越界的人們。

我眼睛近視,只能看得到網外人頭攢動,觀眾換了一撥又一撥,能聽得到人們嘖嘖稱奇,用方言或普通話相互討論,還時不時冒出來幾個字:鹽臺所森。后來才知道他們在說:人頭蛇身。

有些上了年紀的農婦會信以為真,但年輕人基本上是不相信的。有一位男孩大聲說:“肯定不是真的,你看她臉上還有痘痘!”引得人們哄堂大笑。

有一個男的問:“你敢不敢把她放到地上,讓我們仔細看看?”

吳應說:“不好意思,我們演出有演出的規定,大家也要遵守觀眾的規矩?!?/p>

大概從下午六點鐘開始到晚上九點半,已數不清有多少觀眾來看過,密閉的帳篷里,各種氣息混雜在一起,只有一臺大風扇轉著頭送來微弱的涼風。臺上的我滿頭大汗,吳應一遍一遍地用他那條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幫我擦掉汗水。我又餓又累,兩條腿已經酸脹得沒有知覺。

終于送走了最后一撥好奇的看客,吳應把我從臺子上架下來的時候,我差點栽倒在地上。

門外的林壯關掉音響,收起招牌,趕緊把帳篷門簾綁起來,雙手抱著收錢的箱子走了進來。他神秘又興奮地說:“看看今天掙了多少錢!六百多塊!”

六百多塊,在當時來說,是不小的數字。

初嘗勝利,二叔和吳應喜不自禁,二叔連連說:“這個老張,沒騙我!”

現在的我,回想起當時密集的觀眾,不禁慶幸當時拍照手機還沒有普及,網絡還不夠發達,人們還不會網頁搜索十萬個為什么,所以,我這個江湖騙子沒有被立即拆穿,也并沒有流傳于網絡被人所唾罵。當然,也正是因為網絡不發達,才會有當時這樣的行業供人們消遣,人們才得以好奇。

4

后來的日子,我已經能輕車熟路地面對觀眾的各種挑釁或質疑,也碰到很多好心人或相信我的凄慘身世,買了水果牛奶來慰問我。或知道我是假的,但擔心我是被拐賣來,被脅迫加入詐騙團伙的,偷偷告訴我逃跑方法的。

也不是每天都有這么多觀眾,為了開拓市場,我們跟著展銷會的大團不斷變換“表演”場所,經常不分白天黑夜地輾轉各地。

林壯和吳應沒有車,需要搬家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搭同樣跟著展銷會賣鞋的大哥的貨車。這個大哥是安徽人,時隔多年,我依然記得他的長相,濃眉大眼,梳著像香港明星那樣的發型。和二叔、吳應一樣,皮膚黝黑,這是常年在戶外風吹日曬留下的印記。

有時為了能多點客源,二叔和吳應會選擇在早上開門營業。為了能趕上早市,必須在半夜出發。記得有一天晚上十二點多,等賣鞋子的大哥結束了夜市的生意之后,我們仨幫著他一起收好帳篷和鞋子,然后帶著自己的家當搭上他的貨車就出發了。

我坐在副駕駛,不知道何時就睡著了,大概凌晨兩三點醒來時,他們已經到了新地方在搭帳篷了。我想下去幫忙,卻不知道怎么打開車門,但是又怕被他們知道我這么笨,搗鼓了好久終于放棄了,后來還是大哥幫忙打開了門。

我們基本上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不會超過3天,因為3天時間,感興趣的已經差不多都進來看過了,時間長了也容易穿幫。白天空閑的時間,林壯會去四處打探,根據情況判斷下一站去哪里。

有時,我們仨沒有跟著展銷會,也經常會和賣鞋子的大哥分開。這種情況下,我們搬家就需要租用三輪車了,因為三輪車的價格和容量適合我們。

不營業的時候,因為怕被識破,我一般不能隨便出去,他倆就陪著我在帳篷里打牌打發時間。林壯有時候會出去逛逛,打聽周邊人流量大,適合擺攤的位置。

吳應也是高中輟學,雖然不修邊幅,但他整天抱著那本《新約全書》啃讀,又戴著眼鏡,給人一種落魄秀才的感覺。再加上,我每天都扶著他的肩膀上臺,搭著他肩膀下臺。情竇初開的年紀,漸漸地,我暗自對他產生了依戀,甚至想,就這樣生活一輩子也挺好。

有一次他問我:“你準備回去復讀嗎,還要上大學嗎?”

我立刻說:“不回去了,復讀我也考不上,不如早點出來掙錢!”

有一次,觀眾群里有一個人大聲問吳應:“她是你老婆嗎?”

我暗自開心,結果吳應說:“她是我妹妹?!?/p>

和暗戀中的每一個女孩子一樣,我每天都像偵探一樣,捕捉著他一言一行中的蛛絲馬跡,想找到他也喜歡我的證據:

他今天看書的時候是不是偷看我了?

他今天給我擦汗的時候好溫柔好仔細呀…

他以前總是光著膀子,最近突然每天套上那件破洞的T恤,是不是也開始在意自己在我眼中的形象了?

這些情緒我記得仔細,而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在那個時候吃什么為生了。唯一有印象的是吳應有次做的燜面,我覺得特別好吃,但為了在他面前維持一點殘存的淑女形象,我每頓都吃得特別少。一個多月之后我回到家,瘦到我媽以為我受了多大的苦。

雖然吳應有時候會摸摸我的頭發,會好奇我每天寫的日記記了什么內容,會開玩笑說:“你要不上學了,就跟我回家吧。”但是一直到我離開這里,我也沒有收到吳應的正式表白??赡芩詾樗呀洷戆琢??或者人家根本就是隨口一說?

總而言之,我的初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雖然我出去的機會不多,但每天待在帳篷中,也經歷了很多對我來說新奇、刺激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突然刮起了狂風,那種風力是在老家未曾感受過的,頭頂的帳篷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為了不讓自己和帳篷被風卷走,我們死死抱著帳篷的三個角,苦苦支撐,直到風雨減弱。多年后,通過電視新聞,我才了解到原來我那晚經歷的就是臺風。

還有一個生意火爆的夜晚,帳篷的背面突然被人用利刃劃破,幾個社會青年叫囂著要揭穿我的真實面目。情急之下,林壯和吳應立刻把所有客人打發出去,關掉燈,把我從臺子上架下來,在帳篷內拿出木棍和他們對峙。

我害怕極了,趕緊用當時的諾基亞手機報警,但因為說不清自己的具體位置,也沒等到警察過來。帳篷外,搗亂的人看我們不肯退步,罵罵咧咧吵鬧了一會兒就散去了。

晚上睡覺時,林壯和吳應會一人搭起一個小的戶外帳篷,守在大帳篷門口睡覺。我在公共廁所接了水,在帳篷里面洗漱,然后和衣躺在折疊床上。趕上晚上下雨,他們也會躲到大帳篷。后來因為外面實在太熱,蚊子又多,大帳篷里面起碼有臺風扇,他們就把涼席鋪在地上,在大帳篷入住了。

有一個晚上,大帳篷里熱得無法入睡,風扇也絲毫不能降溫,我看到林壯和吳應兩個人躺在超市門口的走廊下,我也搬出折疊床在他們旁邊睡了下來,一覺醒來竟然天亮了,醒來才覺得有些后怕。

一個十七八歲、剛高中畢業的女孩子,跟著兩個年齡相仿的大男孩在外面流浪,到現在,我都沒有跟身邊人提起過這件事。

5

這個男人,到現在我仍然記得他穿的衣服的顏色,他的發型和他戴的眼鏡。

有一天下午,開門早,還沒什么人過來,吳應和林壯兩個人在門口聊著天。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進來了。

他剛開始一句話都沒說,觀察了我很久之后,他開口了:“我知道你是假的。”

我沒吭聲。

他說:“感覺你跟我女兒差不多年紀,應該還在上高中吧?”

我還是沒有回應 ,他繼續自說自話:“你告訴我,是不是他們把你騙來的?”

見我還是不吭聲,他說:“你放心,他們聽不到我們說話,你需要我的幫助嗎?需要的話你就點點頭?!?/p>

我仍然不作聲。

他一直問:“你累嗎?餓不餓?你想不想爸爸媽媽?他們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情嗎?你聽叔叔的,不要再干這個事情了,會毀了你的。你要上學,你會有很光明的前途,會有不一樣的人生?!?/p>

我突然就忍不住落淚了。

看到我哭,他竟然也哭了。

他哽咽著說:“你要是被騙來的,需要我幫助一定要告訴我。但是,如果你自己可以選擇,可千萬不要選擇走這條路啊?!?/p>

說著,他走了出去。

這時,吳應進來了,我趕緊擦了擦眼睛。吳應見我沒說話,問:“剛才那個男的沒怎么你吧?”

我說:“沒事。”

過了一會兒,戴眼鏡的男人又回來了,手里抱著一個西瓜和一箱牛奶,說是要給我吃的還特意讓吳應喂我喝牛奶,他看著我喝下去,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在帳篷的簾子關上之前,他又叮囑我一遍:“一定要回去上學!”

吳應朝著他的背影狠狠地說了一句:“有病吧!”

當時的我,不太理解一個陌生的男人為什么會為一個陌生的女孩而流淚。過了將近20年,自己已成家,有了孩子,才懂他那顆柔軟、善良的心,多么珍貴。

這個男人的眼淚和叮囑在我腦海一直揮之不去。

雖然他說的話和父母平時的教導都一樣,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勸導不會讓我產生逆反心理,反而能心平氣和地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前途。

對啊,我可以有光明的前途、不一樣的人生,我可以當老師教書育人、當醫生救死扶傷、當白領光鮮亮麗……而我現在在做什么?我是一個人頭蛇身、被父母拋棄、靠別人的獵奇心和同情心生存的畸形人。

我不要這樣的生活,我一定要回去上學!

后來的幾天,我再也沒心思繼續“表演”下去,林壯和吳應兩人至此也賺到一些錢了。

我鼓起勇氣跟他倆說:“我想回去了?!?/p>

林壯很驚訝,他問:“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后面我們縮短營業時間?”

我說:“不是,我是想回去復讀?!?/p>

林壯搖了搖頭,說:“前一陣你還說不讀了,我以為真的呢!”

我沒說什么。

林壯說:“回去讀書也好,將來不用跟我們一樣,下苦力。”

吳應說:“相信你這次一定能考上?!?/p>

后來,他們給我買了套衣服,又給了我八百塊錢,就把我送到了南通的車站。

在車站,我突然發現了大叔林強,他仍然一直堅持著他的地攤玩具生意,得知我要回家之后,特意趕過來送我的。他打開他的小推車,從箱子里拿出一大包的玩具,讓我帶給家里的孩子們,還交代我,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別人要問我做什么的,就說是跟著他們賣玩具的。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一個人坐上返程的客車,顛簸著回到了家。

回家后,我沒將這件事告訴父母,我唯一告訴他們的是,我要復讀。父母都很支持我的選擇,但那時復讀不是那么容易,還得找肯接收的學校,這讓我們一籌莫展。這時,我原來的班主任輾轉知道我的意愿,就推薦我去了縣城的一所條件較好的高中,學校根據我的分數,給我提供了免費復讀的機會。

我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每天拼命學習,堅信自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一個周末,我從學?;丶遥涍^林強和林壯家的門口時,看到他們家堂屋坐了好多人,到家后我媽告訴我,是林壯和吳應回來了,因為我不跟著他們做了,他們還要再招一個人來頂替。剛好,林壯的堂妹初中已經畢業,不想讀書了,他們要把她帶走。

我媽讓我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我不敢過去。不知道為什么,我不好意思見吳應,也不敢面對林壯的堂妹。

6

不久之后,我弟弟因為不慎從村小的樓梯上跌倒,受傷嚴重,一直在家休學養傷,最終放棄了讀書。他和我哥哥一樣,選擇做了建筑工人,到現在也一直從事著這個行業。

經過一年破釜沉舟的努力,我如愿考上大學,成為我們家里唯一的大學生,也是我們村唯一的女大學生。畢業后,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我終于找到適合自己的職業,交往了一個真誠的男孩,并和他結了婚,生了孩子,靠自己的雙手買了房、買了車,過上了正常的、普通人的生活,也實現了不種地、不干苦力的愿望,可以說是所謂的改變命運吧。

聽說,我離開后,吳應很快就回老家結了婚,如今在老家經營著一間汽修鋪。林強和林壯兩個人后來仍留在南通。林壯在吳應回老家后,把那個帳篷轉讓給了別人,他的堂妹進了工廠,做了流水線工人,現在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

林強和林壯后來合伙開了食品店,隨著生意越來越好,竟然真的雇了工人,現在手底下也有十幾個人呢。他們在南通買了房定居下來,把父母也接了過去。最后一次聽到他們的消息是2020年疫情初期,他們動作迅速地到老家縣城租了廠房,買了機器,做起了口罩生意,估計也賺了一大筆錢。

我媽每次說起這兩位“叔叔”,就忍不住贊嘆:“這倆年輕人真爭氣,沒比你大幾歲,高中都沒讀完,看看,多爭氣?!?/p>

而我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20年前的夏天,林壯光著膀子在帳篷外,音響里傳來他的粗獷、流利的吆喝聲,吳應在帳篷里忙碌地招呼著客人。而我在高高的臺子上,在模糊了雙眼的汗水和淚水中,看到一個穿著暗紫色襯衫、長頭發、戴著眼鏡的男人,正在為一個陌生的小女孩流淚。

編輯 | 森芒 實習 | 李白

本文頭圖選自電視劇《膽小鬼》(2022),圖片與文章內容無關,特此聲明。

本文系網易人間工作室獨家約稿,并享有獨家版權。如需轉載請在后臺回復【轉載】。

投稿給「人間」,可致信:thelivings@vip.163.com,稿件一經刊用,將根據文章質量,提供不少于千字100元的稿酬或不設上限的分成收益。

其它合作、建議、故事線索,歡迎于微信后臺(或郵件)聯系我們。

無障礙瀏覽 進入關懷版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三门县| 镇巴县| 资源县| 盖州市| 安平县| 高碑店市| 石河子市| 集贤县| 团风县| 安图县| 新乡县| 游戏| 如东县| 双城市| 汾阳市| 韶关市| 永清县| 乐都县| 台安县| 池州市| 潜江市| 龙南县| 当阳市| 三台县| 瓮安县| 宽城| 科尔| 华池县| 平罗县| 彰化县| 丰原市| 南溪县| 广安市| 鱼台县| 永福县| 阜南县| 长宁区| 五台县| 科技| 延长县| 遵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