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20日，數天沒有休息的鄭其貴顯得疲憊又焦慮，但作為志愿軍180師的師長，他不能對外表露出分毫。

在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180師從開戰到現在沒有收到過任何補給，包括師部在內，戰士們已經開始餓肚子，如果戰事繼續下去，后果很難預料。

在前線，538團團長龐克昌為了弄糧食，甚至對美軍發起了一次偷襲，可結果并不理想，在美軍的反擊下，有8名戰士犧牲，而換來的只是少的可憐的肉罐頭。

偷襲小隊共有50多人，他們任務有兩項，其一是找糧食，其二是破壞敵人的火炮，可由于美軍的快速反應，偷襲任務并不成功。不過，此次偷襲任務，卻得到了一個重要情報，那就是美軍增兵了，與此同時，還抓了一個美軍俘虜。

由于團部沒有翻譯人員，龐克昌團長只能命警衛員將俘虜送到師部。180師參謀長王振邦最先見到了538團的警衛員，便問道：“怎么了？”

一名警衛員回道：“報告參謀長，我們團抓到一個舌頭！”

不同于國內戰爭，在朝鮮，志愿軍獲取情報的渠道十分有限，這里沒有那么多老百姓，語言也不通，除了從上級獲取的情報，其他的就只能靠俘虜。

待警衛員解釋完抓俘虜的過程，王振邦也只能無奈嘆地嘆口氣。隨后，王振邦參謀長將俘虜帶到師長鄭其貴面前道：“師長，這是538團剛剛抓到的，他們晚上搞了一個小突襲，請不要批評他們，他們是因為沒有糧食。”

王振邦的意思，是給538團求個情，畢竟這次偷襲行動，讓538團犧牲了8名戰士，效果也不甚理想。鄭其貴聽完王振邦的話，目光沉毅，既沒有責備，也沒有鼓勵。

鄭其貴很清楚目前180師的處境，既無糧食補給，也無糧食補給，但戰斗依舊殘酷，作為師長，他是負有重要責任的，所以，他沒有理由再去責備538團。

正所謂“兵無糧自散”，不論多么精銳的部隊，只要沒了糧食，戰斗力就會大幅降低，古今中外，從無例外。

180師以一個師的力量，牽制數倍美軍，隨著戰事的繼續，對180師越來越不利，然而，上級仍然沒有改變作戰任務，這讓鄭其貴既矛盾，又無奈。

通過538團帶來的情報，鄭其貴了解到，美軍不僅在增兵，而且進攻極為瘋狂，這都是要發起大規模反攻的前奏。

與此同時，由于180師的兵力太少，很可能被敵人包圍，一旦包圍，后果不堪設想。5月21日，就在戰局愈發詭譎之時，539團卻依舊在向美軍進攻。539團的任務是渡過昭陽江，向望月里發起進攻，在戰斗中，美軍肆無忌憚地發射著炮彈，陸軍航空兵則扔下一顆顆炸彈。

按照正常邏輯，在沒有補給、缺少彈藥的情況下，必須要停止進攻，或者后撤休整，可539團反其道而行之，這就讓傷亡越來越大。

當然，焦急的不僅是鄭其貴，60軍軍長韋杰同樣焦慮不安。從開戰以來，鄭其貴只向軍長要過一次糧食，盡管戰斗十分艱難，但鄭其貴不曾向軍長抱怨一句。

此時，韋杰終于坐不住了，他馬上叫通了180師鄭其貴：“老鄭，前方情況怎么樣？”

鄭其貴回答：“一切按照計劃在進行，請軍長放心，有什么情況我立即匯報！”

這一次，鄭其貴并沒有向師長要糧食，因為他很清楚，美戰機轟炸的目標就是我軍補給線，如今的情況，根本無法運送補給。

5月21日晚上，鄭其貴收到了一份他最想要看到的電報，這份電報是60軍軍長韋杰起草的，內容則是命令179師、180師、181師停止進攻，準備向北轉移。

換言之，命令的明面意思就是讓180師準備撤退。鄭其貴等的就是撤退的命令，因為這些天來，戰士們太苦了，如果休整好了，他相信戰士們能取得更好的戰績。

鄭其貴松了一口氣，臉上多日來的陰霾也一掃而空，他遞給參謀長一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這應該是這些天來，他抽的最香的一根煙。

副師長段龍章和政治部主任吳成德甚至準備下一盤棋，就在大家放松的時候，電臺的抄收信號燈亮了，誠然，上級又來新命令了，鄭其貴心中一緊。

隨后，通訊員馬上將命令抄寫下來，給交師長，上寫：“令180師就地防御，阻敵北犯！”

按照原來的命令，180師應該和179師、181師一同行動，但此時，180師只能以一己之力阻擊敵人。事實上，在剛開戰的時候，179師、181師就被調走了，如今想要179師、181師快速歸建，難于上青天，所以，韋杰只能將最艱難的任務交給180師。

當時，志愿軍司令部發布了全軍向北轉移的命令，而60軍則需要掩護兵團主力轉移，由于179師、181師離著太遠，所以，180師只能獨自承擔一切。

面對如此不符合邏輯的命令，鄭其貴心中也生出質疑，傷亡如此之大，傷員這么多，一無補給，二無彈藥，戰士們餓著肚子，這仗該怎么打？

盡管鄭其貴心中充滿了質疑，但作為軍人，他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為此，鄭其貴馬上下達命令：“在漢江南岸，臨時讓三個團組成三道防線，抗擊敵人的進攻。”

三道防線的目的，不是保護自身，而是拖延時間，換言之，這樣做，可以最大化遲滯敵人進攻，完成作戰任務，但這樣做所付出的代價將是慘重的。

九巒山、通谷里陣地是第一道防線，守衛這里的是539團，539團面對的不僅是為數眾多的美軍火炮、坦克，還有發起沖鋒的整營美軍步兵。

沒有多久，通谷里陣地就被敵人占領，原本539團團長王至誠要還想發起一次反擊，但被團政委韓啟明拒絕了，因為此時的反擊幾乎毫無意義。

韓啟明馬上叫通了師部的電話：“師長嗎，我現在向您匯報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就在剛才，通谷里陣地被敵人占領，現在九巒山還在我們手里!”

丟失陣地，那就是沒有完成任務，韓啟明和王至誠都已經做好了挨批的準備，可鄭其貴沒有一句責備，只是說：“你反應的情況很及時，現在，我要求你們集中力量扼守住九巒山陣地！”

如今180師的處境，所有人都清楚，鄭其貴根本不可能再責備部下，韓啟明馬上回應：“請師長放心！”

180師在這場戰斗中，付出了他們能付出的一切，上至師長、政委，下至每一個戰士，都嚴格執行著每一條命令，而這樣做的代價，就是讓180師陷入絕境，最終損失慘重。

向180師全體指戰員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