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到2023年跨年期間,我們接了個活動執行,當時活動分成了兩個條線,一個條線是徒步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另一個條線是負責在外圍越野采風,并時不時進去和徒步團隊匯合一下拍一些行進中的素材。我作為這個執行活動的總領隊,主要是跟著外圍采風組走的,但同時由于徒步穿越組在沙漠深處信號不好,聯系不通暢時,我也要對部分徒步穿越的活動負責,這是塔克拉瑪干沙漠發生陷車被困的故事背景。
2022年年底的最后兩天,當時越野采風組剛從樓蘭古城出來,在若羌縣城的酒店休整,按照既定計劃,明天全天要去若羌的樓蘭博物館進行直播拍攝;徒步穿越組剛穿過218國道的隧道橋,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的臺特瑪湖附近行進。晚上十一點多,甲方突然給我打電話,質問我為何徒步隊員反映每天吃不飽,營養跟不上。言外之意好像是我們執行團隊克扣了伙食經費。我當時還是蠻震驚:一來我們做商業無人區保障已經六七年,第一次有隊員反映吃不飽;二來其實這是個很容易解決的問題,如果真的吃不飽,徒步沙漠的隊員們直接跟后勤團隊的人明說就可以了,讓隨隊廚師多做一些飯就好了,為什么要拐好幾個彎來跟我說呢?
樓蘭博物館
徒步隊伍既帶了衛星電話,還攜帶了可以上網的衛星通信設備,但是可能是當時比較晚了,設備已經關機,無論如何我也聯系不上我們的后勤團隊同事,我只好和我住同屋的領隊張強交代了一下,讓他明天負責采風組的拍攝活動用車和后勤保障事宜。我天一亮,準備直接開車去沙漠營地里找徒步組去,看看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別人對我可能不大了解,以為我掛著總領隊的名義,一定是越野技術超強,但是這么多年張強跟我走了不少地方,對我的車技和越野能力還是比較了解的,不無擔心的跟我說:你單人單車進沙漠怕是不行吧?
我當然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但是現實情況不允許我從外圍組里抽調車輛和人員跟我一起進沙漠,明天拍攝活動很重要,這邊的人手也不充足。我只好寬慰張強:他們剛進沙漠沒多遠,應該還都是硬沙區,我應該能追上他們;換個角度說,如果明天你們拍攝活動完成了,我還沒有消息的話,你再按照我的行進軌跡進沙漠來撈我。商量了一下,目前也就只有這個方法可行了。
沙漠陷車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完全亮 ,我就下樓去酒店樓下的超市和蔬菜店采購物資了,既然他們說吃不飽,營養跟不上,那肯定是物資不夠,反正這次我單人單車進去,車里空間多得很,就能買多少買多少,順道一起給他們送進去。我買了牛羊豬雞鴨肉、奶粉、蛋白粉、能量棒、蔬菜、水果、酒水、飲料、調味品、干貨等一切我認為能在里面吃、且現在開門的超市/蔬菜店在賣的物資,后來停止購買的主要原因有兩個:超市/蔬菜店能買的東西已經不多了;我的車上基本已經沒有空間了。
在若羌北的檢查站前我給車加滿了油,我按照我們出發前商定的軌跡,先沿著218國道往鐵干里克方向北上60-70公里左右,然后下道進入塔克拉瑪干沙漠去追徒步隊伍,一開始我還想著在他們早晨收拾營地出發前趕到和他們匯合,給他們一個驚喜。結果發現下道之后,越野路段并不好走,我停下給車放了點氣,目測胎壓在1.8左右,好在我相對順利的找到了車隊留下的車轍印,通過車轍印的寬度估計,應該是有坦途、也有龐巴迪全地形車、還有四輪越野摩托車,和我們的車隊車輛型號基本能對上,車轍比較深,大概率就是這一兩天留下的。我沿著車轍走,大大降低了陷車的風險。
找到了車轍
中午十二點以后,我車上的手臺斷斷續續收到咝咝啦啦的聲音,看來我應該是離著大部隊不遠了,通過車臺叫了幾次,那邊有了回復。當得知是我單人單車開車進來給他們送物資的時候,他們一開始有點不相信、然后還有點感動。我能追上他們的主要原因是前面有個大沙墻,然后后面還有個非常大的雞窩坑,他們正在接力費勁的往前走。按照預定的計劃,在我們匯合后今天再往前走十公里左右,就可以扎營休息了。
開始搭建營地
和大部隊匯合之后,我心里踏實了不少,之前心里虛的很,老怕自己陷在沙窩里出不來,里面的人不知道我進來了不會來救我,外面的人要等晚上拍攝工作完成后才會進來撈我,弄不好就是下半夜了。現在匯合了,也就不用擔心了。我先找負責徒步穿越的合伙人了解了一下信息,合伙人的意思是一切正常,每天都是三菜或者四菜一湯,徒步隊員們吃完之后,我們干活的這些同事才會開始吃飯,都是按照正常商業團服務流程來的,不可能出現吃不飽的問題,而且對于隊員們越級上報問題而不是直接跟他說,他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
晚上五點多,車隊艱難到達預定營地坐標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升起旗幟,讓徒步隊員看到旗幟后來跟我們會合。然后開始搭建營地、燒水做飯,一組車輛繼續向前,去查勘第二天的行進線路,以便晚上開會時,確定第二天的行進線路和扎營地點。
匯合點
徒步隊員們也陸續來到營地,今天總共行進了大約25公里左右,三位徒步隊員狀態還算不錯,不過對于在隊伍內突然出現的我也感到有點詫異。我也客氣的說明了來意,一來大家比較辛苦,給大家送些物資進來;二來也希望以后有事,大家可以直接跟我們溝通,沒必要直接去甲方那里告黑狀。幾個隊員都不承認自己干過這樣的事情,不過這不重要,只要確認隊伍行進在正常的軌道上,那我這次也就不算白進來。
負責探路的全地形車
同事們留我吃完晚飯再走,我說那就算了,我還是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回去吧,畢竟我這技術,大家也都知道,因此也沒人強留。我這次單人單車進來,車輛也沒有車臺,只拿了個手臺,衛星電話也沒有帶,保險起見,我叫他們多留心一些,萬一我出去的時候被陷車了,只能用手臺跟他們呼救了,到時候務必要來救我啊。同事讓我帶上衛星電話,我覺得沒有太大必要,而且關鍵是他們還要在里面走幾十天,肯定比我更需要衛星電話。
在相對輕松的氛圍里,卸下全部物資后,我和大家一一告別,相約下個補給日再見。我背對夕陽向218國道方向駛去,可能是問題解決了,心情相對輕松了不少,也可能是走的是回頭路,心理壓力小了一些。我的行進速度比進來時快了不少,看奧維軌跡的頻率也少了很多。走著走著發現有點不對勁,車轍印變少了很多,再低頭一看軌跡,哦豁,走岔路了。當時正確做法應該是繼續慢慢向前,找到一個相對開闊的地方調頭回到正確軌跡上就可以了。
但當時腦子一熱,根本沒有考慮地形,而是一腳剎車直接停住了,然后往左打方向,再掉頭,準備來個原地調頭,奈何實力不允許,直接困死在里面了。我雖然自救能力不怎么樣,但是畢竟也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人,下車觀察了一會兒,我得到的結論是:這個車走不脫了,我被困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里面了。
拿出手臺開始呼人,手臺沒有一點點反應,看了一下手機電量應該夠堅持一會兒的,我決定徒步按規矩往回走,走到手臺能打到的地方,叫同事們過來救我。走上一個高高的沙梁,手臺突然有了動靜。原來是出去勘路的小分隊在回營地的路上,在呼叫營地,可能我跟他們位置都比較高,竟然跳過了在沙窩中的營地,我們倆直接連上了。我把我的情況斷斷續續跟他們說明白之后,他們叫我原地等著,說過一會兒就來救援我。
有了現代通信給我做膽,心情也愉悅輕松了不少,竟然一個人獨自坐在沙梁上靜靜的看起了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日落,不得不說凜冬時節的塔漠日落還真是美。剛才還在詛咒這片沙漠無情的我,現在竟然有點愛上這片沙漠了。
救援到位
不一會兒,救援力量就到了,到了之后不是第一時間救援我,而是拍視頻記錄,方便以后嘲笑我。作為被救援對象,我自然沒有反抗的勇氣,任由他們隨意拍攝,并且擺出各種配合的動作。滿足了他們的種種無理要求后,救援工作開始了,輕輕一拽,我就出來了。為了防止我后面還會陷車,好心的救援同事又往外送了我一程,直到送到我們中午的匯合點,確定我后面大概率不會陷車之后,才跟我又一次道別。
出了沙丘地帶,我停在路邊給車輛打氣,望著后面已經幾乎不見的夕陽。想到我馬上就可以回到舒服的酒店,而負責徒步保障的同事們還要在這片沙漠里走上兩個月,心中不免有些惆悵與感慨,走上了越野穿越這條路,曾經的熱愛現在竟變得有些縹緲和未知了。
回到若羌的酒店,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張強他們也剛回酒店,看到我竟然從塔克拉瑪干沙漠里面全身而退,幾個司機同事都覺得不可思議。當然我并沒有告訴他們我在沙漠里陷車時的絕望,雖然我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們幾個人就會看到我在沙漠里無助等待救援的畫面,現如今先威風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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