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古代的迷信方式,比較出名的就是扶乩。
據許地山《扶箕迷信底研究》稱,扶乩的起因可追溯到5世紀前后在江南地區傳播的紫姑神信仰,紫姑神是中國傳說中的廁神,據說她生前是一戶大戶口人家的小妾,因為受到正妻大婆的欺凌,不堪其辱,于正月十五這一天,自殺身亡。
后人感其身世之悲,以為她能未卜先知,所以每到正月十五這一天,就在茅廁或者豬圈里放置一個人偶,或者是掃帚、簸箕、草木,或者著衣簪花,請紫姑神附身。那些女子們就將自己的心事向紫姑神訴說,或者替自己沒有出嫁的女兒祈禱,希望嫁一個好人家。
如果人偶大動一下,就是大吉。如果只是上仰不動,則是兇兆。
后來進化到在一個沙盤上插上筆或者筷子,讓兩個孩子抬著,使其寫字。以寫出來的結果來預測某事的兇吉。
也有女子請紫姑神上身,用手中的筆寫一些文章。
隨著扶乩儀式的發展,到了宋朝及明朝,這不僅僅是一種占卜術,而成了一套復雜的儀式。文人才子,甚至官員、皇帝,都喜歡用這一套儀式來祈兇問卜,甚至與乩仙進行詩文的唱和。
比如明朝的嘉靖皇帝,就比較喜歡這一套。清代的才子紀曉嵐也曾經在《灤陽消夏錄》中說自己與堂兄扶乩的經歷:“余稍能詩而不能書,從兄坦居,能書而不能詩。余扶乩則詩敏捷而書潦草,坦居扶乩則書清整而詩淺率。余與坦居,實皆未容心。蓋亦借人之精神,始能運動。所謂鬼不自靈,待人而靈也。蓍龜本枯草朽甲,而能知吉兇,亦待人而靈耳?!?/p>
在他看來,扶乩行動與扶乩之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自己善詩則扶乩時詩敏捷,堂兄善書則扶乩時書清整,這說明他對扶乩術還是有著較為清晰的認識的,只是將他當成一個游戲。所以才說:故乩仙之術,士大夫偶然游戲,倡和詩詞,玩玩就可以,但是借此來卜問兇吉,那就大可不必了。
雖然紀曉嵐有比較清晰的認識,甚至人可未必。
武進縣有一個叫劉紫村的先生,他當年曾經當過大學士的官員,就喜歡扶乩來問兇吉。
他曾經請了一個乩仙在家里,這位乩位多謀善斷,所以公堂之事,甚至國家大計,生民休戚,他都先扶乩請示一下這位仙人再做決定,為了供奉這個乩仙,他還在家里建了一間凈室,只有這位劉大學士和乩仙能進這間屋子。
而他供奉這位乩仙,就像學生孝敬先生一般,無不聽從。
這一天,他照例扶乩算了一次,因為他最近年歲已長,不日就要辭官還鄉了。
他扶乩的目的,是想問一下乩仙:“如今我就要辭官還鄉了,誰可以替代我的職位?”
沒多久沙盤動了。乩仙說道:“劉公您的表弟莊培封與我有緣,可以替代你的位置。他曾經在幾個月之前來到京師,想要拜見你卻沒有遇到。你可以向同鄉的官員打聽一下,就知道他的品行?!?/p>
劉紫村打聽了一下,回到吳中,就寫信給常州知府寫信,說要招表弟莊培封為幕僚。莊培封北上,拜見表兄,也順便請示這位乩仙。
乩仙對莊培封說道:“你我也是有緣,三百年前,我曾經在廬山給你講道,臨別時,我還送你一個玉環,你還記得嗎?”
莊培封一介凡人,哪記得三百年前的事情,茫然不知道怎么應對。只是點頭稱是。
劉紫村聽說了這段緣份,就讓表弟也住在靜室里,這一住就是一兩年。
莊培封是江南的秀才,要回鄉參加科考,臨別前,他扶乩請示,乩仙寫了一段字,大致是這個意思:“你這一科必中,只是你的長相比較寒儉,我會幫你。”
當天晚上,莊培封睡得好好的,突然發了癲,在凈室里奔走咆哮,就像得了瘋病一樣。
家人告訴了劉紫村,劉紫村讓家人不要張揚,自己悄悄地來到凈室里偷看,只見莊培封指著自己的臉,說道:“做官,臉要大?!?/p>
他的話音剛落,那枯瘦的面頰突然變成豐滿如滿月。他又用手指著自己的眉毛說道:“眉毛要高?!痹捯魟偮?,眉毛變得高聳。莊培封又指著自己的耳朵、眼睛、口、鼻,隨著他的形容,都發生了變化。
劉紫村看得目瞪口呆,沒多久,表弟常培封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方面大耳,氣宇軒昂,不再是往日的窮酸秀士模樣。
第二天,劉紫村一家人看著表弟常培封的變化,都不敢相認。
而常培封看著自己長相的變化,也笑自己換了一張臉。
休息了兩天,莊培封準備要回鄉參加科考,他又請示了乩仙。乩仙示道:“你家境貧寒,怎么參加科考,劉公也是一個清官,沒辦法給你準備行囊,我送你一張符咒,你點燃燒成灰飲下,這樣你會有財運,得到錢之后,除了安頓自己,也要周濟一下其他人,你千萬不要吝嗇。”
莊培封收了符飲下,離開了這里。
自從莊培封離開這里之后,沒多久,乩仙也離開這里,回到蓬萊去了。
有趣的是,莊培封在回家的時候,沒有直接返鄉,而是借著這個符咒的術法,往來于天津、山東、揚州等地,莫名其妙有人給他送錢。待他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一方富豪。
他參加科舉考試,果然高中,做了官。
后來莊培封做了江西瑞金的縣令,他性格謙和,不貪不占,講究教化鄉里,瑞金縣在他的治理下,有了很大的發展。
由于他執法嚴厲,懲治了不少的吏員,被一些人憎恨。正好總督大人路過瑞金,家里人向莊培封索賄,被莊培封拒絕,總督大人的家人就向總督大人告了一狀。
大人暴怒,請莊培封拿下,要打他一百大杖。
莊培封帶著自己的大印去拜見總督大人,說道:“大人,下官雖然只是七品小官,但也是朝廷命官,不是大人身邊的奴仆可以羞辱的,你如此行事,怎么牧民天下,百官敬服?!?/p>
一席話說得總督大人汗顏,連忙將其松綁,多加勸慰,并將自己的家人給打了一頓,從身邊趕走。
但沒多久,有官員找了一個理由誣陷常培封,他傷心之下,罷了官。住在南昌一戶姓陳的善人家里,這位陳善人知道他是好人,家里有錢,平時喜歡做善事,周濟鄉里。他聽說了常培封的遭遇,感慨他是一個好官,不該有此待遇。就花大錢給他捐了一個官,仍在江西任職,只不過做了臨川縣令。
莊培封受了挫折,但是做官依舊不改其本色,每天早早起床處理公務,將縣里整理得井井有條,閑暇之際,也不與其他的官員士紳來往,一個人喝酒下棋打發時間。最終被其他官員彈劾不合時宜,最終做了六年的官,又辭了官。
莊培封七十多歲的時候,依舊目光炯炯,聲如銅鐘,走路健步如飛。有朋友來找他,他和人家下棋,玩了一天也不疲倦,他七十九歲這一年,突然感到自己時日不多,連忙召集家人安排后事,第二天就久睡不起,待家人去查看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人世。
莊培封,培封是他的字,名橚。由于他的奇特經歷,大家都稱他為仙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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