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袁海燕躺在床上，聽到床邊的低語聲。

“玲子，你媽這個病怕是沒治了，咱們家條件不寬裕，你哥還沒有結婚，你未來的嫂子要一套房，一輛車，二十萬的彩禮，如果錢給你媽治病了，你哥的彩禮錢就沒有了，現在說個媳婦這么難……”

周志朋痛苦地捂住臉。

“爸，可是我媽才55歲，醫生說她的病有65的希望。”

周小玲對老媽的感情深，她不想輕易放棄。

“玲子，如果家里有錢，我肯定會給她治，哪怕是個無底洞，哪怕以后天天伺候她，我也愿意，只是……”

2

周小玲還是不忍心，轉臉去問問哥哥的意見。

“哥，咱媽的命只有一次，你和嫂子的婚事能不能拖一拖?！?/p>

周小強搓著手，臉通紅地說道：“玲子，你嫂子說了，彩禮一分錢不能少，她的閨蜜都她比要得還多，如果我不能給二十萬，她就和我分手。”

周小玲的眼睛像刀子一樣射向周小強：“哥，當初媽為了供你上學，每年的社保都舍不得交，而且媽的病也是因為在外面打工給你掙學費累的，你就真忍心?！?/p>

周小玲越說越氣，忍不住紅了眼眶。

老媽的命太苦了，當初家里窮，老爸掙得錢除了交學費，家里的生活費沒了著落，老媽每天做完自家地里的活，還要去村里的大棚幫忙，大棚里陰暗潮濕，她又為了多干活，從來不肯休息，別人干三個小時，她總是五個小時，六個小時的干。

而且當初村里讓交社保，媽總說爸是頂梁柱，她和哥哥還小，就依著他們交。

現在媽病了，醫生檢查說是腎病，爸和哥都不想給治，因為她沒有社保，所有的錢都要自費，除了手術的費用，后期治療也是一筆巨款，所以他們想放棄。

3

袁海燕躺在病床上，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她記得自己在地里勞作走不動路的時候，周志朋干活回來，背著她走在灑滿夕陽的小路上，對她說道：“燕子，跟著我苦了你了，放心，等過上好日子，我就天南海北帶你去旅游?！?/p>

袁海燕想到村里一個女人病了，得了絕癥，丈夫不僅不給治，另尋新歡，便問他怎么想。

“就他，還算男人，老婆病了，那是與你同甘共苦一輩子的人，無論得了什么病，砸鍋賣鐵也得治?！?/p>

袁海燕笑著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得到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她知足了。

回到家里，當時已經十五歲的兒子，揉著她的腿說：“媽，等我長大了，娶三個媳婦孝順你，一個給你做飯，一個給你洗衣服，一個給你按摩。”

逗得袁海燕與周志朋哈哈大笑。

所以當家里需要交社保沒有錢的時候，她借錢把他們的交上了，唯獨沒有交自己的，她覺得老公能掙，兒子大了對自己也錯不了，她就等著享他們的福。

曾經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可是沒有想到，一個有多一半治愈率的病，現在他們就不想給治了。

4

周小玲不甘心老媽被放棄。

她去找未婚夫杜南。

“杜南，我媽病了，我不要房了，我只要五十萬，只要能把我媽救活就行。”

杜南與周小玲是初中時候的同班同學，感情很深，他扳過周小玲的肩膀：“小玲，你別哭，咱們不在市里買房，就在村里住，錢我都給你，必須救咱媽?！?/p>

那一夜，周小玲留在了杜南的宿舍。

第二天，周小玲拿著五十萬到了醫院，卻看見醫生在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搞錯了，袁海燕只是簡單的腎炎，是和她同名同姓的一個人得了腎病”

“太好了，太好了，媽你可以出院了?！敝苄娚锨拔兆±蠇尩氖?。

周志朋也搓著手，看著袁海燕笑，他們不知道曾經的談話都已經被袁海燕聽到，當她還是從前的她。

5

五年后，周志朋生了兩個雙胞胎兒子，他向別人抱怨：“我媽也不知怎么想的，不給我看孩子，反而去給妹妹家看兩個女兒，我這才是她嫡親的親孫子啊?！?/p>

因為袁海燕不給看孩子，媳婦天天和他生氣，他既得出去工作，回到家又要做飯又要看孩子，整個人比同齡人看起來老了十歲。

“媽，你去給我哥看吧，他和我嫂子也不易，雖然我婆婆不在了，但是杜南能幫我?！?/p>

“小玲，我的心以后只給對我好的人，至于什么傳宗接代，是不是親生，對我來說不重要?！?/p>

周小玲嘆了一口氣，自從那次病后，老媽與老爸的交流就越來越少，不是必要的事情兩人幾乎不說話，從前那個愛說愛笑的老媽越來越沉默，而且老媽一直在給自己看孩子，盡管離哥哥家很近，她也不會回去看望老爸。

“媽，我爸得了肺癌，醫生說已經到了晚期?！敝苄娍拗o袁海燕打電話。

“你有錢就給治，沒錢就別治了，家里沒錢，他已經六十了，歲數不算小了，別委屈了你和你媳婦。”

放下電話，袁海燕就望著外面樹上一窩嘰嘰喳喳的小鳥發呆，她想，這些鳥兒不會有做出選擇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