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輝單飛，是一系列蝴蝶效應帶來的結果。或許董宇輝之前并不想走，但現在不得不離開；或許俞敏洪以前也沒有想過和董宇輝分手，但現在已經無法繼續“與輝同行”了。

作者 | 郭草莓

編輯 | 晏非

題圖｜視覺中國

很長一段時間，市場關于董宇輝去留的猜測與討論，如同懸在東方甄選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現在，俞敏洪親手推了一把，將董宇輝和東方甄選的故事帶到了結尾。

7月25日，東方甄選公告，董宇輝已經離職，并支付7658.55萬收購了與輝同行。離職原因則被一筆帶過，“職業抱負、對彼其他事業的投入及個人時間安排”。

東方甄選于港交所發布公告。

公告發出后，新東方創始人、東方甄選CEO俞敏洪和董宇輝分別發出了公開信，雙方不吝表達著對彼此的認可與感謝。而圍觀者有祝福、有憤怒，唯獨沒有驚訝——有些事情該來的總會來，甚至有人猜測，董宇輝的辭職信早在半年前就已經遞交。

過去幾年里，東方甄選與董宇輝時常出現在微博熱搜上。從“小作文事件”，到董宇輝清空微博，再到東方甄選被質疑管理混亂，雙方之間存在的爭議隔三差五地爆發、熄火，再爆發。以至于社交網絡上已經開始出現“董宇輝什么時候離開東方甄選？”的聲音。

董宇輝今天的離開，無疑是一場準備已久的“分手”，它既帶有商業世界的體面，又略顯文人的浪漫。就在4天以前，董宇輝還在直播間感謝俞敏洪：“他是我人生里一個經驗非常豐富，而且愿意與后輩分享的老師，珍惜這份情感，我要感謝他。”

而董宇輝口中的“引路人”，最終選擇還董宇輝自由，不僅把與輝同行送給了董宇輝，還給了約1.4億元。

（圖/ 與輝同行直播間）

為保一個體面，

離職醞釀數月

頭部主播與機構、平臺的解綁，往往都會伴隨著長時間的拉扯與對峙，譬如微念與李子柒、快手與辛巴。但反觀董宇輝和東方甄選，雙方此次分手完全稱得上“體面”二字。

在董宇輝單飛的公告發出后，俞敏洪隨即在個人社交賬號上發布了公開信，信中提及了兩個關鍵點：一是，與輝同行自成立以來的收益和利潤，都留給了董宇輝和與輝同行；二是，董宇輝購買與輝同行的錢是俞敏洪安排的，“公司是送給宇輝的”。

（圖/抖音截圖）

根據東方甄選公告，2023年12月22日至2024年6月30日期間，與輝同行實現純利1.4億元，再加上7658萬的贖身費，這意味著董宇輝至少拿到了超2億元人民幣的“離職大禮包”。

東方甄選公告顯示，與輝同行自2023年12月22日成立，至2024年6月30日6個多月時間，純利為1.41414億元人民幣。

隨后，這位“超級打工仔”姍姍來遲出現在俞敏洪賬號的評論區，給足了前老板面子。董宇輝先是感謝俞敏洪在股權購買款項的幫助以及在運營系統的免費支持，后又情真意切發布了一篇感謝信，言語中滿是“感謝老板、感謝公司”。

（圖/抖音截圖）

沒有熟悉的針尖對麥芒，結局看似合家歡大團圓。 可雙方真就如此輕易地分家？ 網傳董宇輝持有的東方甄選股權，究竟存不存在？ 中間又經過了怎樣的博弈？ 至少從近幾個月的蛛絲馬跡來看，雙方“體面”分手背后，實則經歷了數月籌備和拉鋸。

7月21日，董宇輝團隊撤出了東方甄選所在的北京新東方大樓，搬進互聯網金融中心2100平米的新工區開播。從當時的媒體報道來看，雙方還宛如一對因分別而戀戀不舍的小情侶——與輝同行新場地是由新東方資產團隊幫忙尋找并裝修的，對外的搬遷理由也只是“工位不夠”。

可現在看來，搬離新東方大樓，僅是董宇輝團隊“物理上獨立”的第一步。當天前往新工區送花的“丈母娘”們（董宇輝粉絲群體）內心，或許在期待著另一種可能性。一個值得玩味的細節是，有“丈母娘”告訴新周刊，今年6月以來，與輝同行的各位主播頻繁稱董宇輝“老板”。不僅如此，在社交媒體上，與輝同行的幾個員工前綴也去掉了“東方”字樣，從形式上完成了與新東方的切割。

董宇輝參加“與輝同行”活動。（圖/視覺中國）

“雙方做分拆的想法肯定比外界想象的要早。”一位與東方甄選有合作的品牌方向新周刊透露，其3月份時曾和東方甄選內部人士接觸，對方當時稱已經和與輝同行嘗試“分開運營”了，采用的是完全不同的部門架構和人員。

在此之前，與輝同行仍由東方甄選100%控股，運營和選品團隊和東方甄選有一段時間是公用部門，包括此次董宇輝公告中提到的免費信息系統。“在我們看來，此前的與輝同行更像是東方甄選內部孵化的子項目。”該品牌方說，但直到半個月前，對接與輝同行的選品人員突然離職，讓其意識到雙方“有可能已經徹底解綁”。

董宇輝離職，談不上意外

董宇輝和俞敏洪分道揚鑣的結局已定，但雙方顯然不愿意戳破“為什么離職”這層窗戶紙。在談及董宇輝單飛的原因時，俞敏洪索性將罪過歸結于看不見、摸不著的第三方——輿論。

“和董宇輝之間的溝通，至今沒有任何障礙，但復雜的輿論紛爭，加上少數別有用心的力量的引導和造謠，直接導致東方甄選和與輝同行的隔閡。”俞敏洪說。而董宇輝則在感謝信中，用“實際狀況和發展規劃”一筆帶過了離職原因。

昔日俞敏洪和董宇輝一起參加活動。（圖/視覺中國）

即便雙方說法都在為彼此留有余地，但了解東方甄選的看客都知道，故事的結局從去年“小作文”事件爆發后就注定好了。

事情起因是東方甄選在一則視頻里置頂了“宣傳文案出自誰手”的評論，稱董宇輝的經典小作文多數由文案團隊創作。這一評論引發了董宇輝粉絲的強烈抗議，隨著董宇輝本人下場回應，事情逐漸演變成了一場“東方甄選宮斗劇”。

“小作文事件中，董宇輝的表現越過了‘帶貨博主’的職業邊界。”互聯網產業分析師張書樂在接受新周刊采訪時表示。俞敏洪未采取強有力的措施，其做法甚至有點“端水”，這為東方甄選的管理埋下了隱患。后期如果有更多主播效仿董宇輝的做法，無疑會加大管理難度和輿論風險。

董宇輝在東方甄選直播間。（圖/視覺中國）

自5月份以來，東方甄選內部的“混亂”已然顯而易見。

6月22日，東方甄選主播明明剛在貴州專場直播中，因貴州地形“山河破碎”的措辭引發爭議，貴州文旅甚至刪除了與東方甄選相關的短視頻。6月26日，東方甄選另一名人氣主播頓頓在直播時，公開提到了：東方甄選開新賬號前，完全不跟主播商量溝通；出現互聯網輿情時，公司的公關部門卻不作為。這不禁讓人聯想到，此前董宇輝在綜藝節目中提到“反感被叫網紅”后，已經被質疑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主播@新東方石明回應直播中“山河破碎”的表述。（圖/新東方石明）

靠著董宇輝的妙語連珠，東方甄選一度火爆出圈，而如今幾位主播又幾乎把禍從口出演繹得淋漓盡致。 蟬媽媽數據顯示，近30天來東方甄選直播間粉絲總量30萬人，而在剛剛過去的618大促中，東方甄選排名更是掉到了第15名。

公眾輿論上的屢屢脫軌，作為老板的俞敏洪自然不可能容忍。

董宇輝單飛，是一系列蝴蝶效應帶來的結果。或許董宇輝之前并不想走，但現在不得不離開；或許俞敏洪以前也沒有想過和董宇輝分手，但現在已經無法繼續“與輝同行”了。

張書樂向新周刊說：“與輝同行和東方甄選的分拆，是對董宇輝本人的一種交代，也是對企業管理地位的體現。東方甄選作為現代管理企業，不能再出現任性妄為、自說自話的情況。”

而在網紅模式和產品路線之間，東方甄選堅定選擇了后者，也意味著東方甄選會繼續弱化主播話語權，董宇輝被邊緣化甚至離職，都是不可避免的。

董宇輝單飛的路不好走

到底要不要給董宇輝自由，想必俞敏洪曾經歷了一番思想掙扎：脫離了董宇輝，東方甄選還能玩得動嗎？東方甄選營收的下滑，是可接受的嗎？

但現在，俞敏洪通過兩家公司的分拆給出了答案——即便失去董宇輝，東方甄選也能運轉。

“雖然短期會有股價上的陣痛，但是從長遠角度來看，董宇輝離開的影響是可管理的。”零售電商行業專家、百聯咨詢創始人莊帥接受新周刊采訪時表示。東方甄選財報顯示，在2023年6月1日至11月30日間，東方甄選收獲了5.09億元的凈利潤，而與輝同行成立近半年時間，創造凈利潤為1.41億元，相比前者顯然有差距。

張書樂則認為，東方甄選的真正優勢在于其產業鏈布局，包括對農業、文旅等領域資源的掌控能力。即使失去了頭部主播，也能保持運營的穩定性，這便給了俞敏洪足夠的底氣。

（圖/視覺中國）

相比之下，董宇輝的單飛路并不好走。作為主播，董宇輝之前一直扮演的是“售貨員”角色，在獨挑大梁后，與輝同行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供應鏈，這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

在此之前，與輝同行直播間前4個月的銷售額，與東方甄選供應鏈支持密切相關。而在年初的股東大會上，東方甄選管理層就曾表示，與輝同行的供應鏈是由東方甄選說了算。雙方解除綁定之后，關系終究不同，也要各自對生意負責了。正如董宇輝所說：“脫離了港口的庇佑，與輝同行從今天開始，就要獨自駛向遼闊海面。”

至于市場會選擇東方甄選還是與輝同行，一位品牌方負責人向記者表示，只要董宇輝IP的號召力還在，品牌們就會用腳投票，他們只在乎誰能賣出去貨。“在董宇輝單飛后，品牌方的群里一直都在問與輝同行的對接人，沒有人提過東方甄選。”

東方甄選港股實情。

但，建立供應鏈顯然需要時間。“買賣不成仁義在，仁義在才能談生意。”張書樂認為，如果董宇輝放棄進行商業冒險，那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董宇輝和東方甄選與還是會一起同行，扮演類似于李佳琦與品牌合作的關系，繼續一種“離婚不分居”的狀態。

無論是哪種選擇，或許都不是當下董宇輝想要的。從新東方明星老師、東方甄選頭部主播，再到與輝同行的老板，這位年輕人的倦意早就寫在臉上。董宇輝身上纏繞了太多的枷鎖。

奈何人總是被命運推著走，正如他的老師、前輩俞敏洪留下的一句話：“人生不是你選擇什么，而是老天交給你什么，你把它做好。”

如今的董宇輝，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被命運推著，一步步走向那個他無法預知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