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楊照耀要帶女朋友蘇麗麗回家吃飯，天剛昏亮，張美蓮從床上爬起來梳洗打扮，開始準備招待的東西。

楊國輝被刺眼的燈光吵醒，翻身，捂住眼睛，鼓鼓囊囊說：“天還沒亮，你起這大早要干什么？不讓人睡覺了，”

“兒子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吃飯，肯定要準備充分，別讓人家看低我們，”

“他們下午才來，你著急忙慌干什么，”

張美蓮拽了拽被子，說：“我可告訴你，照耀三十歲的人了，男人三十正是成家立業的好時候，你別給我攪黃了，”

忙忙碌碌一早上，張美蓮自認為準備充分，將裝好錢的紅包放在口袋里，相似隨時準備掏出來。

飯點之前，楊照耀和蘇麗麗拎著禮品水果來了，張美蓮笑瞇瞇接待，說著客套話，“來玩就來玩，買這么多東西干什么，現在年輕人賺錢不容易，要省著點花，”

“阿姨，只是一點小東西而已，照耀說你喜歡就隨便買了一點，希望叔叔阿姨別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蘇麗麗長相溫柔大方，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她很滿意。

飯桌上，張美蓮進一步試探，問起了蘇麗麗學習、工作的經歷，答案和她預想的相差不大，倒也還是滿意，當她問到家里事時，熱鬧的氣氛突然沉默。

蘇麗麗看向楊照耀，張美蓮也看向楊照耀，楊國輝繼續喝酒。

“阿姨，我們家條件沒有你們家好，”蘇麗麗猶豫后，說：“照耀還沒跟您說吧，我們家在農村，我父母一輩子是農民，我是家里唯一的大學生，”

說完，桌上的沉默變得冷漠。

張美蓮努力也笑不起來，最后借口說廚房有湯，匆忙下桌。

楊國輝對蘇麗麗說：“麗麗，你阿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吃吧，一會兒還有湯呢。”

楊照耀私下拉住蘇麗麗的手，蘇麗麗一把甩開，“謝謝叔叔，讓你們費心，你們也吃。”

出門后，蘇麗麗氣鼓鼓往前走，楊照耀上前拽住她，說：“麗麗，你冷靜一點，別生氣了，”

“你騙我！”蘇麗麗甩手給了楊照耀一個耳光，質問，“故意不告訴阿姨我家里的事情，就是想讓他們羞辱我是不是？”

“如果我說了，我媽根本不會讓我帶你回去！”楊照耀舌頭頂著火辣辣的右臉，說：“你別激動，只要你進門了，一切都好說，我爸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我們有機會讓我媽也喜歡你，麗麗，你相信我，”

“真的嗎？”

“真的。我媽不是壞人，她會知道你的好。”

家里，張美蓮將紅包里的錢抽出來，盯著看。

楊國輝坐在床上，敲打著腿，問，“既然已經包紅包了，為什么不給她，人家買了那么多東西，”

“一點破爛玩意就把你哄開心了？哼，婚姻是大事，是兩個家庭的事情，你以為過家家呢，隨便來個人，我就要給錢，家里就是有金山銀山總有一天也要散完，”

“蘇麗麗不錯，和兒子多般配，兩個人在一起工作，”

“錯就錯在她出身差，”張美蓮怒氣難消，“早點告訴我，也不會有這些破事，浪費我精力，全糟蹋了，”

“當年，我們也是苦過來的，現在你倒是開始嫌棄了，”

“那是逼不得已，現在誰還沒苦找苦吃，我告訴你，這事就得依著我，不讓苦日子還在后頭呢！”

“你就折騰吧，有你后悔的一天。”

那次吃飯后，楊照耀時不時提一嘴蘇麗麗，張美蓮回應冷淡，不到關鍵時刻，她也不愿意站出來當個惡人。

但在楊照耀看來，不反對就是答應，他信誓旦旦地向蘇麗麗保證，母親已經接受了蘇麗麗的身世，之前的事情絕對不會再有。

蘇麗麗半信半疑，問，“真的嗎？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真的，我媽態度就是默認了，過幾天就是她的生日，我們花點錢給她大辦一場，讓她感受到你的真心，她肯定也會對你好。”

“可是之前，我看阿姨的態度不怎么好，怎么一下子就改觀了？”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可能也是嚇到她了，時間長，慢慢接受現實了唄，麗麗，別擔心，你這么優秀，大家都會知道你的好。”

“但愿吧，”

楊照耀和蘇麗麗商量好，為張美蓮辦壽宴，借著這次的壽宴讓她徹底接受蘇麗麗。

蘇麗麗內心忐忑，但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聽楊照耀安排。

壽宴在高檔酒店舉辦，當天，張美蓮神采奕奕，在親朋好友面前賺足面子。

她挨桌打招呼，“都是一家人，大家吃好、喝好，別見外。”

楊照耀見母親在興頭上，拉著蘇麗麗走進去。

張美蓮變了臉色，不由自主皺眉，低聲問楊國輝，“她怎么來了？”

“晚輩為長輩祝壽嘛，”楊國輝說：“來看看你，”

“媽，”楊照耀始終牽著蘇麗麗的手，說：“生日快樂，祝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張美蓮眼睛被刺得辣疼，迫于親朋好友的注視，勉強看著他們，說：“這是家宴，麗麗，你怎么來了？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吃飯吧，加雙筷子的事情。”

楊照耀臉上快掛不住了，急忙說：“媽，瞧你說的，這場生日宴還是麗麗親自籌備的，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阿姨，生日快樂，”蘇麗麗被楊照耀拉著上前，說：“希望你喜歡。”

“媽肯定喜歡，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媽這么開心呢。”

“你說這些都是她安排的？”張美蓮看向楊照耀，嘴角抽搐幾下，“不是你安排的？”

“對啊，都是麗麗安排的，”楊照耀將蘇麗麗推出來，說：“費了不少功夫呢，”

楊國輝按住張美蓮的手，說：“快坐下吧，飯菜馬上就上桌了，”

“爸媽，你們先坐下，正好大家都在，我帶麗麗去和他們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聽到這里，在座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不必了！”張美蓮握緊拳頭，氣得顫抖，說：“麗麗，你作為照耀的朋友，做這些事情，我很開心。但是你們在一起，我不同意。今天，當著所有人的面，我把話說清楚了，你和我們家照耀不合適，至于為什么你心里清楚，還要我當著所有人的、”

蘇麗麗聽不下去，甩開楊照耀的手，含淚的雙眼狠狠瞪他們，轉身抹淚跑開。

“你給我站住！”張美蓮呵斥楊照耀，“不準去追她！”

“媽，你太過分了！”

看到楊照耀要走，張美蓮氣血攻心，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楊國輝著急地喊，“照耀！你媽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一場混亂后，蘇麗麗主動提了分手，她的尊嚴不能三番兩次讓人踐踏。

楊照耀不同意，但他走不開，只能一次一次地在電話里哀求蘇麗麗再給他一個機會。

蘇麗麗拒絕了，買了回家的火車票，一走了之。

張美蓮在醫院躺了幾天才康復回家，三人誰也沒再提起蘇麗麗的事情。

這場戰斗，張美蓮取得勝利，她心情頓時舒暢，即使楊照耀失魂落魄，她也不當回事，年輕人的感情不過如此，消沉一段時間就能振作起來。

張美蓮開始給楊照耀物色相親對象，她特意叮囑媒婆，“介紹的人，你要嚴格調查清楚，我們不要外來媳婦，尤其是農村，”

媒婆瞥她一眼，笑容差點掛不住，說：“張姐，這你就不懂了，現在外來媳婦才搶手，大家都說城里媳婦難伺候呢，”

張美蓮笑了一下，不打算爭辯，說：“別人我管不著，反正我們家的不要外來媳，你別搞錯。”

“放心，錯不了。你們家特殊，不隨主流，堅持一套，難得。”

沒過幾天，媒婆給張美蓮介紹個城里姑娘吳倩倩，樣貌差了點，為人處事傲氣了點，但勝在家底好。

張美蓮還算滿意，興致勃勃邀請姑娘到家里吃飯，楊照耀借口說加班，半路爽約，張美蓮低罵幾句，給吳倩倩包紅包表達歉意。

遞上紅包后，吳倩倩沒有放進包里，當著他們的面拆開。

張美蓮看看楊國輝，沒有吱聲。

吳倩倩將紅包摔在桌上，說：“阿姨，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就明說，讓我受這樣的委屈，說出去不怕讓你們楊家丟臉嗎？”

張美蓮瞬間糊涂，沒反應過來，細聲問，“倩倩，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阿姨，你干嘛揣著明白裝糊涂，這點錢，打發叫花子也不夠，是你家底寒酸還是為人摳門？”

“年輕人，”楊國輝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生氣，說：“怎么能這樣跟長輩說話呢？”

“你們有長輩樣嗎？”吳倩倩拽著包，站起來，“沒錢還愛裝，自己玩兒去吧，”

吳倩倩摔門而去，桌上的兩個人黯然失神。

“現在的年輕人，心高氣傲，”楊國輝端起碗筷，說：“吃飯吧，別搭理她。”

張美蓮說：“肯定是他們家條件比我們家好，唉，不過這樣也不錯，以后結婚日子好過，有錢比什么都強。”

楊國輝冷血一聲，“等你老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知道人情比錢好使，等著看吧，再這樣作下去，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對她好，她還能不對我好？”

楊國輝反問，“麗麗對你不好嗎？你是怎么對她的？”

“能一樣嗎？”張美蓮氣得跳腳，“我是長輩，”

“哼，在吳倩倩眼里，你是長輩嗎？”

楊國輝說完，放下碗筷就走，再爭論下去，兩人免不了一段惡語相向，他只能忍了。

吳倩倩愛答不理，張美蓮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買菜回家的路上，她思索時恍了神，沒躲開超速的自行車，被撞倒在地。

那人提著自行車逃離現場，圍觀的人議論紛紛，無人敢上前。

張美蓮用盡全身力氣，喊出的聲音微乎其微，“幫幫忙，我有錢，我不會訛你們，”

沒有人答應她，漸漸的她開始聽不清周圍的聲音，突然一聲明亮的喊聲直抵心窩。

“張阿姨！你怎么樣？”

蘇麗麗將張美蓮扶起來，坐在地上，喊，“麻煩你們幫忙報警，叫救護車，”

周圍人說：“報警了，救護車也叫了！”

“謝謝，謝謝，”蘇麗麗讓張美蓮靠在她的肩膀，安撫她，“阿姨，沒事的，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等了一會兒，救護車將他們接走了。

張美蓮斷了兩根肋骨，其他地方沒有受傷。

“阿姨，醫藥費，我幫你付了，”蘇麗麗說：“已經打電話告訴照耀了，他一會兒就趕過來，”

“謝謝，”張美蓮低頭又抬頭，蘇麗麗溫柔的模樣讓她無地自容，“麗麗，麻煩你了，坐會兒吧，”

“不麻煩，阿姨，你沒事就好。”

張美蓮猶豫后，正想邀請蘇麗麗到家里吃飯，門外走進一個高大的男人，上前握住蘇麗麗的手，緊張的問，“嚇死我了，你沒事吧？”

“沒事，你怎么來了？”

“媽說你今天產檢，不讓她跟著，她不放心，給我打電話了，你也是，產檢怎么能一個人，”

“又不是第一次，”蘇麗麗嬌羞的笑著，對張美蓮，說：“阿姨，你別見笑，這是我丈夫，”

“哦，這就是你在路邊救下的阿姨？”蘇麗麗丈夫笑容同樣溫和，說：“阿姨，你好，沒有哪里不舒服吧？”

“沒有，麻煩你們了，”

張美蓮黯然失色，仔細想想楊照耀和蘇麗麗分手已經差不多一年了。

楊照耀到醫院后，蘇麗麗和丈夫去做產檢，兩人就像陌生人一樣打招呼。

見到這番場景，床上的張美蓮紅了眼眶，轉頭抹了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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