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東時間久了,總會發現一些自然界的奇觀。
就像哥斯拉從海洋走向陸地,往往意味著金剛的劫難,同樣,當碩大的老鼠開始碎步跑向一名可憐的發財金剛,他往往不會再想發財,他只想逃竄。
在一個雨后的黃昏,漫步在廣東街頭,都有機會見識自然界真正的偉力。
出了車站就能感受到一種鋪面而來的野性,如何不被大老鼠叼走,是我在廣東學到的第一課。
在面對這些巨鼠時,常會讓人陷入沉思。那天就遇到過一回,一個外地小老板打電話匯報鼠情時支支吾吾,不知道該用哪種量詞表現眼前的巨物。用“個”顯然是對它的侮辱,用“頭”又覺得怪異,最后只好用“尊”。
它們健壯的體型像狗,像貓,像水豚,你會以為那是誰家的寵物在廣場上傳播愛與和平。
和它們首次遭遇,并不會讓人驚慌。
直到它們離你越來越近,輪廓逐漸清晰,眼神逐漸像霧像雨又像風,如果你是一個人,那將獨自面對疾風。
我見識過那道風,不止一次,從越秀到金灣,從肇慶到韶關,風的角度不同,但同樣都會把我吹散。
這些永不畏死的勇士,扛著旗幟沖入我的陣地,看上去要和我同歸于盡。
如果當時我有加特林在手,可能會對著地面射光所有子彈。
北方人見到大老鼠時的窘迫,可能很難獲得南方人的體諒,這些大老鼠用現實告訴你什么才是大驚小怪,在面對這些小怪物時,你才知道自己的跳躍能力有多驚人。
我的朋友說我當時的瞳孔散了,像那年夏天的梔子花開,他看到了被泄露的原油覆蓋的海。
如果說北方的老鼠像鼠標,那么南方的老鼠就像喪彪,而廣東的老鼠就是華強,讓人不禁懷疑:“南北方的老鼠完全就是兩個物種,它們的祖先很可能一個是昆蟲,一個是恐龍。”
它們張揚、狂放不羈,時刻浪蕩,看起來已完全適應了亞熱帶季風氣候下的陸地生活。
“偷吃泡面,專門從底部打口,半夜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發現一只龍貓在抱著我的泡面啃噬,咬出來的豁口還是個心形的。”
“為了防蟑螂老鼠,家里打掃的特別干凈,什么吃的都沒有,大老鼠餓極了開始偷吃老鼠藥了。”
有人說廣東的貓,干活的是真拼命,捉一次老鼠能休息三天,體能消耗太大了,比擊退情敵那場生死戰都累。
有人曾從北方帶來了兩只土貓,“專門用來抓大老鼠的,土貓都知道,戰斗力強悍,結果抓了三天就不抓了,帶它去看獸醫,大夫說可能是老鼠太重了,貓犯頸椎病了。”
而不干活的原因都是相同的,“一個是天太熱,還一個就是即便上了也不一定打得過。”
有些大老鼠欺負起貓來,毫不手軟,每天和貓同吃同住,不知道的還以為從小一起長大的。
“《貓和老鼠》像紀錄片,而不是動畫片。”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大老鼠在長期觀察流浪貓如何討好人類后,也居然學習撒嬌的技巧。
它們在人們面前翻滾,露出腹部,妄想任人撫摸然后接受投喂,有的甚至直接鉆到人們的懷抱,“當時我還以為是老板店里養的貓,一看,是只撒嬌的米奇,它翻了個身,大尾巴一鞭子抽我臉上了。”
“那天見到家里的兩只老鼠在打架,那場面還以為是在競選國王,都用上佛山無影腳了。”
當地人說,這些大老鼠不會咬人,它們只是想和你親近,奔著人來算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好心人可以投喂。
它們賣萌的方式和大連的鹿、北京的黃鼠狼還有南京的野豬如出一轍,圍著你轉幾圈,催促你交糧,如果你不上道,那再掏槍。
很少有人能夠在老鼠面前全身而退,它似乎懂得了和人類對峙的技巧,你進它退,你退它進,這些活爹們顯然十分了解游擊戰的精髓。
但在廣東獵人面前,它們似乎還是戰法稚嫩。廣東的居民們對這些“大老鼠”有著自己獨特的應對策略。
我樓下的阿炳自豪地說:“你用廣東話罵它,它就不敢靠近了。”小區的保安大叔更是大老鼠的克星,據說他有一套祖傳的“捉鼠十八掌”。
很多人不理解廣東人為何只愿意做口頭上的食物鏈王者,如果見識到荒野之王在社會面上的殘留,就知道廣東人的謙遜低調,其實是一種保命技能。
外地人在廣東生活一段時間后,也逐漸適應并融入了這種獨特的文化。
“剛開始,我對這大老鼠真是又驚又怕,但慢慢地,我發現它們其實也挺可愛的。現在,我甚至開始學著廣東人的樣子,用廣東話和它們打招呼了。”
這些大老鼠之所以體型龐大,可能與廣東的氣候和環境有關。
廣東地處亞熱帶,氣候溫暖濕潤,食物資源豐富,為老鼠提供了良好的生存條件。同時,缺乏天敵的環境也讓它們得以無限制地繁衍生息,體型隨之增大,從這點來看,真的很像恐龍。
廣東人和社區為了滅鼠非常努力,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滅鼠熱線,可能是市民們最喜歡的電話號碼。
“每周都會組織專門的滅鼠行動,通過投放安全的毒餌和設置陷阱來減少大老鼠的數量。垃圾嚴格分類,然后及時清掃,減少老鼠的食物來源和藏身之地。”
廣東人防鼠的技巧也頗為講究。有的居民會在家門口放置一些大老鼠不喜歡的植物,比如薄荷或者貓薄荷,以此作為天然的驅鼠劑。
“其實老鼠并不怕貓薄荷,只是這些東西能引來貓,畢竟大老鼠連耗子藥都不怕。”
曾有人說,小區里的大爺告訴他,不要和它們硬拼,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直到有次大爺在珠江釣魚,空軍了半天,最后老鼠上岸了,那人問大爺有何感想,大爺端祥著那尊老鼠半天,“要是能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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