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楊雨曼
單手把球托在球拍上,利落地拋球再揮拍擊打,這串發球動作布魯娜已經重復了無數次。
與其他乒乓球運動員對比起來,這樣的發球在場上并不算有特點,更沒有優勢可言。但對于布魯娜而言,她只有這一種選擇。
因為站在奧運會乒乓球賽場上的她,是一名獨臂運動員。
是的,我們都沒有看錯,作為殘疾人的布魯娜,站在了健全奧運選手對面,正與他們同臺較量。她代表巴西隊征戰乒乓球女團項目, 在當地時間8月5日的 1/8決賽,巴西大比分1-3遺憾告負 韓國。
視頻來源:紅星新聞????
踏上奧運賽場,她用了22年
賽場內外,布魯娜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我們很難想象她在幼年時就因病失去右臂,一路走來承受了多少痛苦。
但好在,對體育運動一直懷有熱情的她很快就找到了寄托。她曾嘗試過足球、滑板和自行車等項目。7歲時,布魯娜正式接觸乒乓球并很快愛上了這項運動,但她也很快遭遇了擺在面前的最大困難:用一只手如何發球?
青少年時期的布魯娜
眾所周知乒乓球是一項很講究技術的運動,膠皮和球的每一次接觸都會產生不同旋轉和落點,僅發球就有很多變化可言,這也是乒乓球的魅力所在。
當同齡乒乓球運動員鉆研如何將發球練成自己行走賽場的「必殺技」之時,布魯娜還在學習單手發球,而為了將球能順利發出去,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來練習。
第一步再難,也總歸是邁出去了。自此,布魯娜的乒乓球職業生涯正式開啟。
很快, 11歲的她入選國家隊,從全國多項賽事脫穎而出的她順利獲得了殘奧會參賽資格。里約與東京殘奧會上,她分別獲得了乒乓球女單C10級季軍和亞軍兩項榮譽。
在殘奧會上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布魯娜無疑是極具天賦的。當然,天賦的光芒也只有在汗水的折射下才有無限放大的可能。
在訓練過程中,布魯娜要克服因殘疾而帶來的身體不協調、不平衡問題。而乒乓球這項運動對球員的移動速度、平衡能力要求卻格外高。
為了彌補身體條件的不足,她嘗試參加其他運動項目如五人制足球、滑板等。通過科學的訓練計劃,她在運動過程中的敏捷度、平衡性有了很大提升。
長期堅持訓練下來,她漸漸發現自己在國內有能力長立于殘疾人比賽的不敗之地,甚至能與很多高水平的健全選手打得有來有回。
既然都是奧運夢,那為何不干脆夢個大的?布魯娜曾說: 「上次在東京殘奧會上獲得了銀牌,所以我這次殘奧委會的目標是摘取金牌。即將到來的還有奧運會,雖然還沒有獲得參賽權,但我還有機會。我的目標是去巴黎。」
她不是第一個「雙料奧運」運動員????????
想成為奧運、殘奧雙料運動員的不只有布魯娜一個,但真正能實現這個夢想的運動員卻屈指可數。
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首次同時出現了既參加奧運會又參加殘奧會的運動員,她們分別是南非游泳運動員娜塔莉·杜·圖伊托,波蘭乒乓球運動員納塔利婭·帕爾蒂卡。
前者在北京奧運會女子 10公里公開水域游泳比賽中獲得第16名,并緊接著在隨后的北京殘奧會獨得5枚金牌。
后者的乒乓球運動員納塔利婭天生右手殘疾,但年僅 11歲她就曾出現在2000年悉尼殘奧會上,成為殘奧會歷史上最年輕的乒乓球運動員。
波蘭 乒乓球運動員納塔利婭·帕爾蒂卡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8年后,納塔利婭戰勝多位強勁對手獲得奧運參賽資格,代表波蘭出戰乒乓球女團項目的比賽。在北京殘奧會上,她成功衛冕女單F10級金牌。
同為乒乓球運動員,征戰多屆奧運會和殘奧會的納塔利婭鼓舞了布魯娜,后者更加相信自己也能參加奧運選拔賽事,與健全運動員們公平爭取奧運會參賽名額。
瞄定奧運與殘奧的目標后布魯娜無比珍惜巴黎周期的每一次比賽機會。其中,她在國家隊的高光時刻當屬在 2024年釜山團體世乒賽上演的大逆轉。
釜山世乒賽可以說是巴黎奧運前乒壇的最后一場「重頭戲」。彼時布魯娜代表巴西女團站在賽場上,她知道世錦賽的表現與自己是否有機會上巴黎奧運緊密相關。
當然,她也并沒有辜負隊伍的信任。小組賽第二輪,她擊敗了一位南非球員,為巴西鎖定勝局。
第三輪巴西則碰上了有乒壇「常青樹」倪夏蓮坐鎮的盧森堡隊,這對布魯娜和她的隊友們是一場不小的挑戰。
在巴西 0-2落后,處在失利邊緣之際,布魯娜站出來了。她艱難逆轉對手,為巴西女團拿下了關鍵一分,也吹響了隊伍反擊的號角。她的隊友 們直言,感謝布魯娜在關鍵時刻為隊伍保留翻盤的希望。
賽后采訪中,布魯娜再次表達了出征奧運的強烈意愿:「我視乒乓球為生命,享受在賽場的每一刻,希望有機會參加巴黎奧運會。」
與隊友一同出戰世乒賽的布魯娜 圖片來源:WTT
毋庸置疑,目前女單世界排名第182且在巴西國內排名第3的布魯娜早已具備了代表國家與健全選手們同臺較量的能力。
布魯娜的個人資料 圖片來源:世界乒聯
6月5日,巴西乒協公布了巴黎奧運會的參賽名單,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其中,29歲的她難掩激動與喜悅:「我非常高興獲得這個機會,因為獲得奧運資格很難,我實現了我最大的夢想之一。」
但作為本屆奧運乒乓球賽場上唯一一名殘疾運動員,擺在布魯娜眼前的會是什么?
像看其他奧運選手一樣,平視她
場下和屏幕前的觀眾目光或許會不忍聚焦于她空蕩蕩的袖管,也會忌諱談論她殘缺的肢體,怕「戳」到她的傷心處。
場上的工作人員甚至運動員或許也會難忍惻隱之心,在比賽中甚至對她進行額外關照。事實上,這似乎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奧運。
「我非常高興可以代表所有殘疾人告訴大家,一切皆有可能,一名殘疾人也可以做任何事,我們都是一樣的。」正如布魯娜說的那樣,有能力站在奧運賽場上的她要的從來不是俯視也不是仰視,而是平視。
既然她已經通過與健全運動員的公平競爭獲得了資格,證明了自己可以站在奧運會的賽場上,那么也應該被正常對待,而不是受到某種帶有憐憫色彩的「額外關照」。
在奧運,這里有來自阿塞拜疆的選手拉馬扎諾娃,她已懷孕六個多月,是以準媽媽的身份出征奧運。還有來自 11個國家的37名運動員組成了2024年巴黎奧運會的難民代表團。
他們國籍不同,身份不同,但自踏上奧運賽場的那一刻起,「運動員」才是唯一需要前置的標簽,對布魯娜這樣有著殘疾人身份的運動員而言也是如此。
其實憑著實力, 部分殘疾運動員 能參加殘奧會甚至還能收獲不少榮譽,既然如此,他們會為何還如此渴望踏上奧運賽場呢? 或許 是因為健全運動員與殘疾人運動員的界限還在無形中存在。
即使心中同樣懷有對體育運動的熱愛,競技水平也與部分健全運動員相當,但殘疾人運動員還是鮮有機會在大型體育賽事與健全運動員同臺較量。
當然, 為殘疾人運動員敞開奧運大門,并不是在否定 殘奧會存在的意義 。
自 1960年舉辦至今,殘奧會逐漸有了 合理規范的賽事等級劃分,有溫暖貼心的關照和服務,有為殘疾人特設的諸多綠色通道和優待措施。殘疾人群體的聲音也因殘奧會而得到放大和關注。
這也意味著在殘奧會上,殘疾運動員的競技對象只能是殘疾運動員,一方面這能確保運動的公平性,另一方面也是尊重和保護殘疾運動員的表現。
透過布魯娜的故事,我們似乎看到了殘疾運動員參與奧運的更多可能性,或許在不遠的未來,能有更多殘疾運動員能通過公平競爭邁入奧運會的殿堂,實現自己的奧運夢想。
站在巴黎奧運會賽場的布魯娜
本屆奧運乒乓球比賽,布魯娜參與女子團體項目的競爭。 看到站在場上的她,不免令人聯想到同樣身為殘疾人的史鐵生。在飽受失去雙腿的痛苦后他想要的并不是「他們避諱談起我的腿」「不敢提起跑、跳等字眼」,而是有像余華一樣的摯友能帶著坐在輪椅上的他去踢球,只需把他當作普通人對待。
前文提及的納塔利婭也曾直言:「我厭倦了被視為殘疾人,是否殘疾對我毫無意義。我只是一個乒乓球運動員,會一直竭盡全力。」
站在奧運會上的布魯娜身份是一名乒乓球運動員。所以,像欣賞其他運動員一樣欣賞她的球技,向她投去平視的目光其實就是對她最大的尊重。
*無標注圖 片均來自于布魯娜社媒
女孩不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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