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楊雨曼
巴黎奧運會閉幕了,但我們在賽會期間談論的一些事,仍然有被談起、被正視的重要意義。
比如「月經」。這個一度是體育場禁忌的話題,在這屆巴黎奧運會上無數次被提起,得到人們的關注與理解。這一刻,我們終于迎來了擺脫月經羞恥的新時代。
她們在奧運賽場談月經
「生理期第一天,我整個右邊都是麻掉的?!?/strong>在巴黎奧運會賽場上,游泳運動員張雨霏哽 咽 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許只有女孩才能體會到她經歷了多少痛苦。
張雨霏采訪片段。圖片來源:央視直播截圖????
在奧運會舉重女子59公斤級金牌賽事中,中國運動員羅詩芳三破奧運紀錄,以碾壓態勢奪得冠軍。
比賽期間羅詩芳蓋毛毯休息的畫面被鏡頭記錄了下來,圍觀比賽的不少網友還調侃稱這是獨屬于冠軍的「松弛感」,但通過羅詩芳的賽后采訪我們才得知:她是頂著生理期的痛苦扛下來的比賽。
圖片來源:@羅詩F
「昨天前天我確實是生理期」跳水運動員陳芋汐在賽后透露自己正飽受生理期和傷病的困擾,「右邊胯就一直有反應,包括右腿會發軟,也沒辦法進行正常的系統訓練?!贡M管如此,她還是扛住了壓力在奧運賽場強勢摘得一金一銀。
在奧運賽場上,「如雄鷹一般的中國女人」頂起了半邊天。截至成稿,在中國代表團收獲的40枚金牌中,女運動員們已獲得包括混雙項目在內的23枚,占比超57.5%。
通過128年的爭取,我們終于等來了一屆事實上男女平等的奧運——男女運動員人數達1:1。
圖片來源: 2024巴黎奧運會官網
但或許較少有人注意到,除性別原因帶來的不平等外,橫跨在女性和體育賽事之間的「鴻溝」還有獨屬于她們的生理特征——月經。
當賽程撞上經期,她們該怎么辦?
強大如女運動員也不可避免地要面對月經這一難題。
投入大量精力和成本籌備制定的奧運時間當然不會刻意遷就某位女運動員的經期時間而調整。況且 巴黎奧運會共有10500名運動員參賽,其中女運動員多達5250名,無論如何調整都不可能避開所有女運動員的經期。
換言之,只能由女運動員自己想辦法配合賽期。若經期剛好撞上比賽,擺在女運動員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服藥推遲經期或硬扛。
她們首選的辦法是依靠藥物。據醫療科普博主六層樓先生所言:「使用藥物可以推遲月經,但需要至少提前兩周遵醫囑用藥?!?/p>
與幾位健美操、籃球和乒乓球等項目的女運動員溝通后我們得知,使用藥物推遲月經對于她們而言是很常見的事 ——若經期間隔規律,可以提前計算好服藥時間,有意將賽程與經期錯開。
當然服藥也存在諸多副作用和風險,一方面這是強行違背生理規律的行為,頻繁用藥物改變經期可能會對女運動員的身體帶來損傷。另一方面隨著藥檢越來越嚴苛,很多藥物包含在違禁藥品名錄內,她們服藥必須格外謹慎。
退一步而言,就算藥物能推遲月經,經期內其他生理和心理反應也不能完全規避。 女性朋友都知道,月經并不只是一次簡單的「血崩」。 伴隨著月經一起來的有小腹墜痛、腰腿無力等生理反應,還有煩躁焦慮等心理情緒波動情況。
月經的時間長短、影響程度對每個女性而言都是不同的,對于部分經期不規律的女運動員而言,甚至服藥推遲經期也不一定能完全見效。所以女運動員無論是訓練還是比賽,只能選擇強行適應生理期,盡量減小它對自己運動表現的影響。
若無法使用藥物,退無可退的她們也只能頂著頭皮硬上。2016年里約奧運會游泳比賽,傅園慧曾強忍著生理期的不適,完成比賽。賽后她一度痛苦得無法起身甚至直言道:「是我拖累了隊友,我來例假了,肚子特別疼!」
圖片來源:央視新聞微博截圖
跳水世界冠軍吳敏霞曾在社交平臺上解答過大眾對于女運動員經期的疑問。通常情況下她們會選擇使用衛生棉條,相較于衛生巾,前者的「存在感」更低,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運動過程中的不適。
圖片來源:吳敏霞社媒截圖
站在強者如云的世界體壇之巔,身體細微的狀態差別都會被無限放大。因此服藥推遲也好,使用棉條也罷,月經給女運動員們帶來的影響都無法被完全規避。
在巴黎奧運賽場,當張雨霏和羅詩芳談論月經的話語在沒有經過任何剪輯登上熱搜并被大眾看到,在心疼兩位運動員的同時,我們不禁感慨:曾經滋生在隱晦角落的「月經羞恥」終于得以打破。
困住女運動員的,不止月經
上文兩位女運動員的微博以及多條相關新聞的評論區前排幾乎都是正面、夸獎的評論。在如今你來我往爭論不止的網絡輿論環境中,這些言語簡直是「清流」般的存在。
圖片來源:微博截圖
曾幾何時,「月經」一詞在所有公開議題里幾乎都是不能提及的羞恥字眼。就連與月經從青春期就開始相處的女性,她們中的大部分也曾對這個詞諱莫如深,只會用「大姨媽、例假、那個」等隱晦詞語代替。
如今我們能在公共平臺看到月經相關的內容以及討論,這無疑說明著:大眾對女性月經話題的理解和包容度越來越高了。但若是過去她們在賽場上談月經,難免會有人覺得這是在為比賽失利找借口。
本屆奧運會歷史性奪得女子網球單打金牌的鄭欽文,19歲時就曾于互聯網公開談論月經、痛經對女性運動員的影響,表示和痛經比起來,腿傷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曾想過如果自己是個男人就不用承受這些了。
彼時網絡上有不少對此表示理解的言論,然而也有些不和諧的聲音。有人覺得她可以提前服藥推遲經期,這并不是借口,也有諸如「別的女孩也沒叫疼」「她們經期也依舊訓練」的話或想法依舊存在。
可見,在競技場上困住女性的不止月經,還有長期因理解缺位而造成的種種隔閡。「雌競」「化妝」「野心」「好嫁」這些或貶義或中性的詞語曾一度與女運動員們綁定。
事實上,全紅嬋、陳芋汐雙子星閃耀跳水臺不是「雌競」,而是「想和她一起拿金牌」的惺惺相惜; 吳艷妮、李夢總因外表被評頭論足,但自由選擇化不化妝從來都是她們的權力。
此外,21歲的鄭欽文首奪網球女單冠軍,場上場下的「野心」不過是從不掩飾自己對勝利的渴望;30歲的江旻憓奪冠后頻頻被人討論是否會嫁入豪門,「好嫁」一度是她的標簽,而她只答:「我想迎接更多挑戰!」
圖片來源:@女籃李夢 微博
當女性在體育賽場上越來越亮眼并敢于抗爭時,她們的困境或許才能被更多人看到。
此前,女運動員們在溫網賽場質疑過月經期間穿白色衣服的實用性,從2023年開始,溫網的服裝規定開始有所松動:允許女選手身穿不是白色的底褲,可以選擇純色或深色,但它們的長度不超過短褲或裙子。
同樣在網球領域,女運動員多年來與服裝規定的抗爭也有成果:WTA(國際女子職業網聯)明文寫出球員可直接身著長打底褲或緊身短褲出場比賽,不用于其外再穿著網球短裙或短褲。事實上,這些規則的改變都得益于她們發聲的勇氣與行動。
如今,張雨霏、陳芋汐等運動員公開談論月經話題,借著奧運的巨大傳播力與影響力,這一話題得以進入公共討論場域,當隔閡的「口子」被撕破,女運動員們的困境或能被更多人關注甚至解決。
因此,我們需要在奧運討論月經,并且是大大方方地討論。
*封面圖源:張雨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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