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外匯管理局8月9日公布的第二季國際收支平衡表初步數據顯示，反映外商對華直接投資（FDI）的“直接投資負債”錄得負148億美元。這是該指標自1998年有記錄以來第二次錄得負數，上一次是在去年第三季，且凈流出額較當時的121億美元進一步提高。商務部上月公布的數據也顯示，今年上半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4989.1億元，同比下滑29.1％。這一指標的同比降幅從今年1月的11.7％逐月擴大。

在上半年各種輿論風暴之后，農夫山泉創始人鐘睒睒8月10日晚罕見接受央視《對話》采訪，節目以《鐘睒睒：理想主義的瘋子》為主題。對于“首富”成為“高危字眼”的外界評價，鐘睒睒表示，對自己的結局非常有信心。至于娃哈哈“國有企業”、農夫山泉“外資企業”之說，鐘睒睒稱，“農夫山泉永遠屬于中國，所以農夫山泉的股權結構非常簡單，價值鏈非常短，沒有什么群島公司。”

浙商宗慶后、馬云、鐘睒睒都曾是中國首富。鐘睒睒最新表示對自己的結局非常有信心。細品這話，大有深意。據報道，2020年在香港上市前，農夫山泉及養生堂集團體內沒有一家在開曼群島注冊或被外資控制的公司。

此前，哈哈長公主以退為進的事暫告一段落。矛盾公開化了，又被壓下去了，但矛盾并沒有消除。在民資、國資、外資的三方博弈中，宗慶后、馬云踏進了同一條河流。如果有機會再來一次，他們又會怎么選擇？

這是條歷史的河流。兩人共同踏入，并不是簡單的趨同與共振。這是時代的隱喻。

先說說宗馥莉的接班難題。鈦媒體創始人趙何娟自認為是有發言權的。她認為，早在十幾年前達能娃哈哈矛盾爆發，最終以達能退出就已注定今天的結果。如果當初沒有和達能徹底決裂，發展全球市場，可能娃哈哈的內部治理，及其與另一友商的全球市場占有率懸殊差距都不會如今天這般。

1993年娃哈哈集團成立，由校辦企業改制而來，杭州國資占股46%左右。1996年，達能投資4500萬美金與娃哈哈集團成立娃哈哈食品公司等中外合資公司，由達能和另外一家香港公司共同持有合資公司51%股份；同時又支付了5000萬元人民幣作為娃哈哈集團把“娃哈哈”這個品牌轉讓給合資公司的對價和商標轉讓金。

由于這個商標轉讓一直沒有被批準，雙方簽署了補充協議，就是娃哈哈集團將“娃哈哈”品牌，以獨家排他的方式，長期授權給系列合資公司。合資協議里也有對宗慶后等的明確競業約定。后來隨著娃哈哈在全國快速發展和對資金的迫切需要，達能又追加了部分投資，據2005年娃哈哈官方數據，累計出資大約1.2億美金。

通過合資公司的成立，宗慶后其實可借助外資之力，將“娃哈哈”這個品牌從復雜股權的校辦集體企業，轉向一個產權明晰的現代化國際化企業。但宗慶后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他先是成立了大量的娃哈哈系列與達能無關的“非合資企業”，據當時初步調查統計包括了87家各地非合資企業，其中最主要就是由宗馥莉（和其母親施幼珍）控制的宏勝飲料公司系列。在銷售渠道，品牌使用上幾乎都與娃哈哈合資公司完全重合。這種同業競爭在2006年被達能調查發現，震驚了達能和國際媒體。在達能溝通以出資40億元“并購非合資企業51%”股權無果后，雙方走向了對簿公堂，在國內外開啟了近百場訴訟。

宗慶后開始大打“國家和民族”牌，稱達能當初約定的獨家商標許可和競業約定是“合同陷阱”，是對民族品牌的陷害。達能則堅持這是正常的投資商業合同，是宗慶后沒有基本的契約精神。

2007年3月，宗慶后發給達能的傳真寫道：中國人民現在已經站起來了，已經不是八國聯軍侵略中國的時代了。你老是用威脅、恫嚇的口氣跟我們說話，只能增加我們的憤慨。

2009年9月，達能以3億歐元將其股權轉讓中方合作伙伴達成和解，退出合資公司。2010年，宗慶后第一次問鼎了胡潤百富榜內地榜首，成了大贏家。

這一切，馬云都看在眼里。2011年，馬云干了一件相似的事。因為這件事，知名媒體人胡舒立曾公開批評馬云沒有契約精神，美團董事長王興批評馬云沒有誠信。

2023年1月，螞蟻集團調整主要股東投票權，強化與阿里巴巴集團的隔離，馬云將不再持有螞蟻集團的實質控制權。

王興表示，馬云在未獲阿里巴巴董事會批準的情況下剝離了其數字支付業務支付寶(Alipay)，此事對中國商界領袖在全球的聲譽造成了持久傷害。“他們想用謊言蒙混過關，甚至想讓政府部門背鍋，說是政府強迫他們這么做的。這并非事實，”王興說，“我認為那件事的影響至今都被低估了。”

螞蟻集團在2020年招股書中承認，“螞蟻集團的重要子公司支付寶于 2004 年 12 月由阿里巴巴集團設立，主要在阿里巴巴集團的平臺上向消費者和商家提供數字支付及商家服務。從數字支付與商家服務業務出發，公司已將業務擴展到綜合、廣泛的數字金融科技服務（包括微貸科技平臺、理財科技平臺、保險科技平臺）領域，為阿里巴巴集團平臺及其以外的其他場景中的消費者和商家創造價值。”

但阿里巴巴集團如何剝離出支付寶這一如此重要的信息，招股書沒有細述，只一句話披露如下：在支付寶設立及運營之前，公司的法律主體浙江阿里于 2000 年 10 月 19 日由馬云和謝世煌共同在杭州出資設立，并于后續完成收購支付寶 100%股權。此后，浙江阿里于 2014 年 6 月更名為浙江螞蟻小微金融服務集團有限公司。

支付寶是極具價值的一家公司，2009年6月以前為阿里巴巴集團全資子公司Alipay e-commerce 全資所有。而當時雅虎和軟銀分別占有阿里巴巴集團43%和29.3%的股份。2009年6月，浙江阿里以1.67億收購支付寶的70%股權，2010年8月又以1.65億收購剩下的30%股權。由于浙江阿里由阿里巴巴集團協議控制，故兩次轉移屬于集團內資產劃轉。

2011年一季度，馬云決定斷掉支付寶與阿里巴巴集團之間的協議控制關系，以獲取央行發放的支付牌照。雖然馬云的理由是“外資背景對獲牌是一大障礙”，但在首批拿到牌照的27家支付企業中，約一半有外資背景。這也是雅虎、軟銀堅持采用“協議控制”方式來獲取牌照的原因。

2011年5月，雅虎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提交了文件，大意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支付寶被馬云以3.3億人民幣價格私自轉移到了他個人控股的公司浙江阿里。由于支付寶的所有權轉移降低了雅虎的價值，隨后雅虎股東向美國加州北部地方法院對雅虎提起集體訴訟。2019年，雅虎套現760億美元從阿里巴巴退出。2020年螞蟻集團啟動IPO，馬云也成了大贏家。

打退外資，也少了競合者，他們將繼續與國資共舞。而今，宗慶后撒手而去，馬云已完全低調，原來的喧囂漸趨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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