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旅游文寫道,徐霞客打算出境游,楊姓主人卻勸他打消念頭,并慫恿他游云南尖山。徐霞客游完尖山,緊接著游了打鷹山,并遇到了家鄉(xiāng)人……
公元1639年四月十七,日麗山幽,徐霞客打算暫時停歇山中,他用口袋中存留的米熬成稀粥,命顧仆進州城寓所去取在貴州買的藍紗,將它賣了作路費。
此地離州城僅有八里,顧仆一去不返。下午,徐霞客餓極了,胡道士給他吃了飯。隨即顧仆來到,藍紗不見帶回。
公元1639年四月十八,徐霞客在空亭里記日記。頭天夜里有老虎在山下咬了參將的馬,參將命軍士搜山找虎。四面山峰全無看得見的人,但吶喊聲相應(yīng),搜尋的人上下不一,始終找不到虎。
北面山峰之上,環(huán)立著一支山岡,向前環(huán)繞如同一堵墻,石崖中央裂開,鑿有石階懸在其間,名叫猢猻梯。石梯南邊,玉皇閣緊靠其下方。石梯北面,純陽閣盤踞在上,舊時有匾額題名叫“太極懸崖”,吳參將寫大字刻在上面,叫“奠高山大川”。純陽閣之上,則有開闊的軒廊三間,正當(dāng)左右高懸的山峰中,而下方面臨絕壑。面向東北,近處是環(huán)繞的山岡低伏在前方,平川圍繞在山下,遠處則見東山之外,高黎貢山的北尖峰獨自高出群山之頂,正對著它的中央,此峰又稱小雪山,遠峰橫亙在天邊,山上獨自聳出一座尖峰,像拱形玉圭。
關(guān)間無路,也不能看見,到此地才向東方見到它。馬鞍山寶藏的徒弟徑空,從前在軍隊時,曾從赤土鋪往北渡過龍川江走到山下,有個段姓居民,曾領(lǐng)他登上山頂。山高大約有四十里,眼界十分開闊。它后邊是三清殿,是邵道士居住的地方。
徐霞客從三清殿西的山頂下來。大體上,此山最高處是三清殿,面向東北。玉皇閣正當(dāng)石壁下,居全山正中。寶峰寺居北邊山臀北,緊靠環(huán)形山岡側(cè)。玉皇閣正當(dāng)石壁下,兩面山警相夾,得地脈正位。純陽閣孤懸在山崖間,從蓮花尖上現(xiàn)出神奇,這是偏正相生的妙處。騰越北面土山很多,而此山又是以土山獨自圍裹著石崖在中央,如錐尖刺出囊中。兩條山峰中,怪樹奇株,郁郁蔥蔥,蒙蒙密密。竹子大的,像徐霞客老家的貓竹,中等的像徐霞客老家的筋竹,小的像徐霞客老家的淡竹,無所不有。
公元1639年四月二十一,早餐后,徐霞客告別邵道士,走下純陽閣,往東經(jīng)過太極崖。他從大路沿玉皇閣走下懸崖,又越過北邊山峰下的峽谷,從環(huán)形山岡上的大道走,向北登上寶峰寺。
他向僧人問路。僧人指引走出殿左的峰頭,指示山下核桃園,正北是去尖山的路,往西北登嶺是去打鷹山的路。聽說打鷹山有北直隸的僧人新近在那里開山,相當(dāng)奇異,于是他先趕去打鷹山。
核桃園數(shù)家人背靠西山山麓,村西北山坳很低,是寶峰的山脊從北面延伸之處,有大道往西,有小溪向東流注。
徐霞客越過小溪,向西北登坡,嶺坳間道路交叉成“十”字,他遇上一個樵夫,了解到這是去鬼甸的路,打鷹山新建寺廟已在正北雙峰之下。
此時已看不見雙雙聳起的山峰,也看不見路的蹤跡,他只得踩著礫石,分開荊棘,一直上登,霧氣侵襲著山峰,時開時合。他又上走,遇上一塊雜亂的平地,小山峰環(huán)繞著它,中間有許多回繞的壑谷,竹叢雜布。在北峰之下有數(shù)根梁柱撐住屋架,從壑谷中向它趕過去,仍然無路。柱子左邊有一個竹篷搭成的佛龕,僧人寶藏見到徐霞客,迎接他進去。徐霞客這才知道他就是開山的人了。
飯后霧氣稍散開,徐霞客想要上路,寶藏堅決留他住一宵。徐霞客從這里的后山中央下垂之處上登。
此山是中央凸起的水泡樣山,山后又低下去,大山在后面環(huán)繞,上部突起兩座山峰,中間是山坳,遠望形狀如同馬鞍,所以又叫馬鞍山。據(jù)當(dāng)?shù)厝苏f,山上鷹很多,舊志書叫集鷹山,但土音又錯讀成打鷹。本地人講,三十年前,山上都是大樹巨竹,密蔽得沒有空隙。中央有四個龍?zhí)叮畈豢蓽y。有腳步聲傳來,波浪就騰涌而起,人不敢走近。后來,有牧羊的,一聲驚雷便震死了五六百只羊,以及幾個牧羊人,還連日連夜起大火,大樹深竹,被燒得了無蹤跡,龍?zhí)兑簿妥兂闪岁懙兀缃裆较掠谐鏊亩囱ǎ珡纳侥_分引流出。山頂?shù)膸r石,色褚紅而質(zhì)地輕浮,狀如蜂房,是漂浮的泡沫凝結(jié)成的,即使大到合抱,用兩個手指也可提起,不過石質(zhì)仍很堅硬,真是劫后余下的灰燼。
寶藏在中峰下建了房屋,前方面臨雙乳峰,日后有人擴大寺廟,后面可依山峰疊累而上,前邊可橫跨乳峰建成鐘鼓樓。如今各洼地雖然中間下凹,但不容納一滴水,東面洼地之上,緊靠巖石形成深坑,有積水一池。徐霞客心想,難道是神龍離去后,滄海桑田倏忽間變換,僅留下此一勺水供開山者飲用嗎?
寶藏本是北直隸人,從雞足山、寶臺山來,見尖山雖然中央高懸,但無重重裹護之山,他與他徒弟徑空找山來到此處,便在竹篷中置佛龕坐禪兩年。如今州里人全被感動,爭相扛樹運竹,先給他建起這一間,但尚未全部建成。
徑空,四川人,以前從軍擔(dān)任先鋒,收復(fù)重慶,救援遼東,救援貴州,所向之處建有功勛,后擔(dān)任騰越參將府的旗牌官,在甘露寺剃發(fā)出家,跟隨師傅找山。師傅獨自坐在空寂的山中,徑空到山下去募化,用手指捆上香燒,開創(chuàng)了此山,都是不同尋常的人。
這天晚上,有個云游僧人留下給和尚鏟地,他是徐霞客家鄉(xiāng)張徑橋的人,姓蕭,法號無念,法名叫道明。徐霞客見到他,如同見到了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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