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斗多年,事業有成,兒女成家,還有一個月,張成斌就要退休了。
同事們紛紛祝賀,張成斌表面上笑呵呵,實際卻哀愁苦惱,以后天天待在家里,他不知道該找什么借口出門,妻子蔣文疑心重,他擔心露出馬腳,那點破事被翻到臺面,難得體面。
“總算是熬到頭了,”蔣文端上菜,對已經上桌的張成斌說:“大伙兒都很羨慕你,說我有福氣,說的也是,我們村就你一個人拿退休工資吃飯呢,”
張成斌咽下口酒,說:“沒有孫子帶,退休了也無聊,天天躺在家里,人要廢,”
“你以為家里沒什么事做?”蔣文上了最后一個湯,也上桌了,“洗衣做飯,這些不是事情?你上班,這些事情不用管,不上班,大家都要做,”
張成斌沒有胃口,又不想被蔣文看出心事,一個勁的吃菜喝酒,“這些個婆婆媽媽的事情算不了什么,隨手就干了,”
“行,以后就交給你了?!?/p>
蔣文打量張成斌,憂愁在眉間若隱若現,問,“想什么呢?”
張成斌像是被戳破氣球,差點慌不擇路,喝了口苦酒,即刻冷靜下來,說:“沒什么,工作多年,突然要離開單位,有點舍不得。”
蔣文新紋的黃褐色眉毛上挑,輕笑一下,問,“舍不得人還是舍不得工作?”
“一把年紀了,你說這些干什么?”張成斌拍下酒杯,起身,“吃飽了,你自己吃吧!”
“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不好笑!”張成斌甩手出門,“我到樓下找老王下棋去?!?/p>
蔣文將筷子啪一下搭在碗上,“嘿,有退休工資了不起了,還長脾氣!”
瞪了一眼關上的門,端起碗筷,“不吃拉倒,我自己吃!餓死你算了!”
張成斌和老王是至交,兩人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工作,唯一不同的就是張成斌比老王早一年退休。
下棋時,張成斌唉聲嘆氣,心不在焉,被老王連贏兩局。
“你能不能用心下?”老王被張成斌的敷衍惹毛了,說:“不就是那點事情,沒什么了不起,你就別杞人憂天了,大不了去找嫂子坦白?!?/p>
“你別亂來,”張成斌瞬間來了精神,說:“我自己會處理好,讓蔣文知道,指不定鬧成什么樣子,”
老王斜眼,冷瞥,“隨便你,誰叫你是個多情種呢,”
“這是債,算什么多情,”
說著,張成斌拿出煙盒,翹著二郎腿,遞給老王一支煙,給自己點了火,默不作聲。
老王也不說話了,陪著他抽煙。
張成斌回到家,蔣文熱情地招呼他,就像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
“老頭,你看看這個低價旅行團,管吃管住,只要199,我看好多人報名了,我們也報一個怎么樣?”
張成斌接過手機一看,介紹花里胡哨,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忽悠人的。
“199?來回的路費都不夠,現在這些騙子做事也不認真了,拿人當傻子,”他把手機還給蔣文,說:“專門騙愛占小便宜的人,”
“你懂什么,人家有門道,”蔣文不滿的說:“一個人199,幾十個人是多少錢?你是聰明過頭了,”
張成斌哼了一聲,說:“我看你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p>
蔣文不甘示弱,說:“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這是限時搶購,你等著后悔吧。”
張成斌擺手,“去吧,去吧,去了好,我耳根子清凈?!?/p>
蔣文氣得跺腳,轉身回房間,關上了門。
報名后,蔣文興沖沖開始準備,到了出門那天,特意在張成斌面前晃悠,“我去玩幾天,你在家自己照顧好自己,遇到好吃好玩的,我會給你帶點回來,”
“那些東西,我沒什么興趣,”張成斌無奈的說:“把你自己帶回來就行,保持電話聯系,雖然現在的社會不會有人明目張膽的干壞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蔣文拉著十年前買的大紅色行李箱,“就你烏鴉嘴?!?/p>
“走吧,我送你過去,”
“不順路,我自己打車過去,”
蔣文按照導游給的地址,到了車站外面,見一個舉著三角藍旗的瘦女人朝她搖。
“導游、是你嗎?”
“對,是我,等一會兒啊,車馬上就來了。”
蔣文看了看守在旁邊的十來人,問,“我們不去車站里等嗎?”
導游笑著說:“車到這里接,方便?!?/p>
“哦哦。”
旁邊的大姐看著手機嘖嘖兩聲,蔣文好奇探頭,兩人對視一眼。
大姐說:“現在的人真是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
蔣文接話,“怎么了?”
大姐說:“我堂哥,年輕的時候,老婆和別人跑了,扔下兩個四五歲的孩子,這么多年不管不問,現在被人家一腳踹了,生病了,反而回來要求孩子給她治病?!?/p>
“這?孩子父親能答應?”
“肯定不答應啊,”大姐手機放到蔣文跟前,說:“你看看,那個女人到處發消息說我堂哥壞話,我堂哥也學她,貼上她的照片,說著往事,讓大家評理,”
蔣文細看照片,女人年輕時,長得漂亮,怪不得不安分,再看信息,女人叫楊芳。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難說啊,”
“有什么難說?大家都支持我堂哥呢,那個女人不知羞恥,臉皮厚,現在想來撿便宜,做夢,”
剛說完,來了一輛破舊的大巴,蔣文拉著行李箱往邊上靠,順道提醒大姐,“小心,這車看著危險,”
導游說:“就是這輛車,大家伙上車吧,”
“導游,介紹上不是說是豪華大巴嗎?”
蔣文提起,其他人也議論紛紛。
導游不慌不忙解釋,“豪華大巴車壞,修著呢,為了不耽誤大家的行程,只能安排這個車了,”
她笑著白了蔣文一眼,催促,“大家快上車吧,天氣熱,時間就是金錢,別耽誤了下一個行程,”
有一個人說:“也就百來塊錢的行程,坐什么都一樣,”
其他人紛紛響應,上了車。
蔣文猶猶豫豫,跟著排隊,靠近車廂,被油膩惡心的氣味震住了,差點吐出來,
“我突然想起來有事,”她退到導游身邊,說:“我不去了,你們把錢退給我吧?!?/p>
導游笑容逐漸不耐煩,說:“我也就是打工的,要退錢得去網頁找客服,我們趕時間呢,就你一個人不去,別耽誤大家了,你去找客服吧。”
車上的人齊齊望著蔣文,蔣文只能點頭,拖著行李箱往回走。
感嘆一句,果然便宜沒好貨,還好張成斌去上班了,不然她要被笑掉大牙。
蔣文到了小區門口,給司機零錢準備下車,剛探頭,瞥見張成斌行色匆匆跑出來,攔下一輛出租車走了,而他離開的方向和去上班的方向相反。
蔣文坐回去,說:“師傅!麻煩你跟上那輛車!”
司機一聽來勁了,提醒一句,“坐穩了!”
蔣文以為是家里出事了,立刻給張成斌打電話,卻被掛斷,連打兩個后,手機那頭提示對方手機已經關機。
聯想到最近幾天張成斌的反常,她開始緊張起來,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車到醫院門口,張成斌已經進去了,蔣文將行李箱放在醫院小賣部那里,遠遠望著張成斌,跟過去。
張成斌進了病房,緊張的問,“你沒事吧?”
床上躺著一個半老的女人,與蔣文相差不大的年紀卻比她老很多,一頭長發已經黑白參半。
“來了,”女人要坐起來,手上無力,只能半躺著,說:“沒事,剛才咳嗽嚴重,護士大驚小怪的,把你招呼來了,”
“沒事就好,”張成斌坐在床邊,幾番猶豫,說:“一直待在醫院也不是好事,叫你兒子女兒把你接回去吧,”
“別提他們,”女人喉嚨發癢,咳了兩聲,“提起來,我更難受,有你來看我就足夠了。”
張成斌起身給她遞水,幫她整理枕頭。
門口的蔣文看到張成斌貼上去,跳出來,大吼,“張成斌!你們干什么呢!”
張成斌回頭一看,傻眼了,“蔣文,你怎么來了?你怎么來這里了?”
“哼,我不來怎么看見你們兩個一把年紀在這里干些不知廉恥的事情!”
蔣文走近一看,床上的人讓她眉頭緊皺,心碎一地,“你是楊芳?!你們、你們、”
她指著他們,忽地兇猛氣短,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眼前出現光亮,蔣文冰涼的手有了暖意,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張成斌又開始頭暈腦脹。
“你給我滾,”蔣文扭臉,生氣、委屈,紅了眼眶,“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女兒上前安撫蔣文,說:“媽,你們怎么了?前幾天不是還說著要一起去旅游嗎?”
“你去問他們,去問那個女人,”蔣文吸了吸鼻子,說:“瞞了我這么多年,也是難為你了,張成斌,你有種!”
“什么這么多年?”張成斌糊涂了,說:“我也是一周前,做職業體檢才遇到她,”
“爸媽,你們倒是說清楚啊,”兒子著急的說:“一個人一句,猜謎語呢!”
“蔣文,你說清楚,你別誣陷我,”張成斌說:“我做人光明磊落,”
“呸!”蔣文惡狠狠瞪他,“你干的齷齪事,還敢說光明磊落!不怕遭天譴!”
女兒扶著蔣文,說:“爸,你別刺激我媽了,你說,”
張成斌搖搖頭,背對蔣文,說:“楊芳是我初戀,之前我們在一起三年,但是父母不同意,我們只能無奈分手。我是男人,年紀大了也無所謂,她是女人,將最好的青春浪費在我身上,我心里過意不去,前陣子,體檢遇見她一個人看病,得知她被兒女趕出來,就想著幫襯幫襯,那里像你媽媽說的齷齪了?”
“你說的是真的?”蔣文看向張成斌,“和她私奔的男人不是你?”
“什么私奔?”張成斌氣惱的說:“自從我和你結婚,工資原封不動給你,每天按時回家, 從不出去鬼混,哪有時間去搞那些私奔的破事!”
蔣文笑了,又難為情,憋著笑,擦擦眼淚,說:“量你也不敢?!?/p>
“我從來沒有提過她,”張成斌反問蔣文,“你怎么知道她的?難不成你早就知道了,私底下調查我?”
蔣文將大姐說的事情說了出來。
張成斌扶著額頭,唉聲嘆氣,“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終究是物是人非,”
兒子女兒對視一眼,兒子說:“現在誤會解除了,以后你們有什么事情別藏著掖著,拿出商量,”
女兒也說:“對啊,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說的?!?/p>
“你以后別和她聯系了,”蔣文木著臉說:“別到最后名聲不保?!?/p>
張成斌又是嘆氣,思量后,點頭,“知道了?!?/p>
蔣文說:“再去見她一次吧,最后一次?!?/p>
張成斌點點頭,若有所思出了門。
事后,蔣文發現卡里少了幾千塊錢,她沒有追問,莫名同情起了楊芳。
張成斌主動找蔣文說:“那錢,我給她付醫藥費。”
蔣文平靜的說:“嗯,雖然說是自作自受,但也是個可憐的女人?!?/p>
張成斌滿意的笑了,說:“等我退休,帶你去旅游,就報你說的那個旅行團,”
蔣文笑容苦澀,搖頭,“再看看吧,有更好的?!?/p>
張成斌會意點頭,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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