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旅游文寫道,在云南騰沖,徐霞客過搖晃動蕩不止的藤橋,到界頭趕集,當晚住在瓦甸。這天,徐霞客見識到騰沖人絕美的打漁方式,還遇路人催促趕路,說有強盜……
公元1639年四月二十九,早餐后,天才亮,徐霞客和顧仆沿江東行。
兩岸石峰交相合攏,水在峽間流,人在山崖上翻越。江流被山崖逼束,奔騰的流水如線一般,但中間極深。峽中很多巖石被激流沖擊,更使水流奔騰蕩漾,打魚人夾住江流,在石影間放網,如網美玉拽翡翠,不問能否捕到魚,也不問魚肥不肥,這自身就是美景。
山崖往南,江水流出峽谷,有塊巖石浮出水面,儼然一只團魚,或是鱷魚順水而出。
在上莊村,山向西突出,中間相夾的山塢開墾成田地,村莊靠在西突之峰的東面,江流曲繞在西突之峰的西面。
他們穿過山塢,越過山脊往西南,再次與江相遇,而兩岸的山崖又成峽谷,巖石突起在峽中迎著水流,如前面一樣,夾流置網,拽起翡翠。江水彎曲向西,路從江之南,也彎向西,橫截延向北的山塢。
苦竹岡向北突出,竹林環繞著山坡,房屋建在竹林中。他們越過苦竹岡南,又穿越山塢。江水沿西峰的山嘴,曲向東南,他們這才乘船渡到江西岸,順西山南行,在坡尾向東掉轉,路也順著往東走。
一兩戶人家背靠山坡向北居住。他們經村東,再向南上走,越過這里向東下延的山脊往南,行走在脊上,再稍下走。小峽谷非常狹窄,自西往東延,峽中小溪沖搗著坑谷,往東流出。
他們下山,稍向西轉,迎著水流,行走在峽谷中。曲石村數戶人家依傍在峽谷北邊。峽谷西,反而開闊成山塢,也有村莊房屋依傍在塢中。曲石村位于路左。他們往南,順山坡往西轉。徐霞客已經走遍了這里的四隅。他們往西行,又向南陡峻地下到塢底。
曲石橋跨在江上,這是鐵索交相連接的橋,橋上也蓋了亭子。據《一統志》記載,龍川江上有兩座藤橋,其中一座在回石。徐霞客考察沿江上下,沒有回石這地名,若非它是曲石的誤寫?難道此橋從前是藤條懸成,后來改建成鐵索橋嗎?
嶺頭有三四戶人家居住,這是酒店,以賣酒得名。他們午飯后啟程。距州城隱隱約約在三十里開外。徐霞客先一步鼓足勇氣獨自上走,盤腿在草上坐下。很久,路人來到,說此地前面有強盜,會從東面山峽中出來攔路搶劫,他催促他們一同快步往南下山。
徐霞客望著東方層層山峽、重重山巒,似乎有探尋幽境的路徑,但是,他見路人唯恐不能快些離開,就跟著他下山。澄澈的碧波匯積在山麓,徐霞客以為就是上干峨的清海子。他們陡峻地下行兩里,有村莊位于海子北岸,竹叢小徑,枝葉扶疏,層層山巒環繞在村后,清澄的水潭映照在村前。路轉過村子東北隅,有小溪自峽中往下流注,賣酒人的房屋正當小溪下邊。
他們進屋稍作休息,把背著的木膽浸泡在峽中流注的泉水里,并且詢問此處海子是否就是上干峨的澄鏡池?那人漫不經心地應著,只說海子中有魚,有人泛舟捕魚。因此時插秧,只用來供餐,來不及拿去賣。不過徐霞客回憶志書上的記載,據說下海子的魚可以捕,上海子的魚不能捕,難道志書上的話不對嗎?
他們沿海子東邊陡峻的山麓行兩里,到達海子南岸的水邊,遇上耕田人,徐霞客再問他,這才知道此處是下海子,上海子澄鏡池還在村東北的重重山嶺之上,從此地上走五里才能到。
徐霞客不能去那里。他向南,越過一條山澗,中干峨村竹林連片,十分幽深。下干峨村的竹叢居屋交相掩映得更遠。東面山坡之下,拓展成深深的山塢,溪流向南流貫。從村南稍往西,立即轉向南,順山坡上行。
他們漸往南下,俯瞰塢中溪流,已有撐小船漂浮的人。他們隨即往南行,有一兩戶人家依傍著山坡下的山灣,與下干峨南北遠遠相對。
他們向東,順山坡上登,走向東突的山嘴。從它上邊往南轉,東突的山嘴之下,那山崖非常陡峻,數十戶人家背靠山麓居住,竹叢樹林蒙蒙茸茸,俯瞰過去,好似不能窺見的樣子。
山崖下的民居屋之后,一條大溪向東流,橫在前方,是透過山崖從石穴中流出的水流。山崖高峻無路下墜,他們沿崖端往南,有小徑沿坡麓而下。
徐霞客命顧仆在路旁守木膽,他拄著拐杖墜下山麓,沿山崖往北轉。他走了半里,投身叢林中,見石穴中流水交錯流淌,當地人用石堤攔水往北流注。石堤之上,水流漾回成潭,深達四五尺。石堤之下,噴入壑谷成溪流,寬處幾乎達四五丈。泉水溢出處,全是從樹根石眼纏繞中滲出,陰涼森然沁人心骨。
他捧了水飲,透徹肺腑,后悔沒帶來木膽投入水中浸泡一下。既而他仍向南,沿山崖的山麓,走到顧仆等候之處,取木膽扛著上路。
數戶人家位于坡東,在他們指點下,他們過到橋東,立即向東南穿越在田野間,到達東山下。溪水自東流向西,迎鳳橋呈南北向跨在溪上,因它西邊有飛鳳山。橋下溪水是從東南的赤土坡流出的,往北流到羅武塘,流出馬邑村,向西流經此地后,與馬場河合流。
他們過橋就直接向南趕路,越過一座橋,橋下的水如線一樣將要斷絕。他們又向南,越過一座橋,橋下的水也將斷絕。他們往南,進入騰越州北門,行走在城中,出了南門。城中無集市店鋪,不如南關外那樣喧鬧繁華。他們抵達寓所,已是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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