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旅游文寫道,在云南山中,徐霞客冒雨趕路,引挑夫不滿,雨停,挑夫因天太熱,拒絕繼續走。接著的這兩天,挑夫不時停下歇息,導致徐霞客遲一天到達會真樓,崔君已經等候在此。
己卯年(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五月二十三,黎明,徐霞客、顧仆領著挑夫,從落馬廠往東行。
溫泉在石山的山嘴處,泉水溫而不熱,渾而不清,無蒸氣火焰,可以沐浴。他們沐浴了很久,才從澗東溯水流,抵達蒲縹東村吃午飯。
挑夫不肯往前走,逗留了許久,他們才向東上坡,平緩行進在山嶺相夾間,稍向東下走,有座亭橋跨在峽中。此時風雨暴降,徐霞客坐在亭橋中等了很久,挑夫才跟來。
他們走過一重又一重山坡,路過孔雀寺,繞過山嘴,漸漸轉向北,有公館盤踞在岡頭。挑夫不能前行,他們便停在冷水著。
客店中,床邊躺著呻吟的人,在距此地六里處,被搶劫的強盜殺傷,返回躺在此處。太陽才過正午,強盜竟然橫行霸道,真是可怕!
己卯年(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五月二十四,夜雨又下到天亮,但不怎么大。黎明,他們吃完早餐啟程,來到山坳,就是昨天被搶劫的客商遇難之處。
山坳北面成叢的山巒相夾而立,他們穿越山峽,走過一處東突的山坡,順著溪水往北,下到山坳洼地中,向東轉上走,經過坳子鋪時,徐霞客找村民尋火把,準備去游芭蕉洞。
他們向東走過岡頭的洼地,越過一道坡脊,經過洼地中積水的石崖。石崖底下蓄水,四面很陡峻,水無法流出,而且非常渾濁。他們沿石崖南,越過山脊,來到芭蕉洞口,徐霞客在此等火把。
挑夫摘了洞口的黑果子吃,這是覆盆子,紅色果實成熟后,就變黑,與他先前在街上買的黃果,形狀相同而顏色各異,成熟情況也不同,功用應當也不同。
火把到后,徐霞客進洞,走入昏黑處,馬上轉向北,洞底隨即平坦起來,兩面石崖越來越窄,越來越高。六七丈后,洞里變得又寬又高,一根石柱懸在中央,大處如下覆的銅鐘,敲擊聲轟轟響。原來不僅石柱有聲音,就是在洞底跺腳,也立即形成回響,大概下邊也是空的。五六丈,兩側石崖巖石,經水滴垂淌形成,顏色雪白,徐霞客用火光照,又伸手摸,巖石干燥不濕潤,紋路非常細膩晶瑩。
當地人說,二月間石色發潤,紋理愈加皎潔粗壯,就稱這種現象叫“開花”,山洞起名叫“石花”。石花名字很美,可志書上卻稱芭蕉洞,不如當地人取名巧妙。
他由西側穿過縫隙進去,五丈后,有三層圓石,如石幢的頂蓋下垂,又如巨大的靈芝菌分三層疊起。
他從下邊再轉向北,洞里再次宏大高聳。山洞分兩個岔洞:一個往南上通,環繞成深邃的密室,三丈后斷了;一個通入北邊下降成深墜的通道,七丈后斷了。
這山洞曲曲折折,旁洞不多,彎彎轉轉,但洞底平坦不積水,所以游覽的人不怕深入,假使洞中有進入的亮光,就會更加豁然開朗。徐霞客到從前走入的昏黑處向北轉,正東方又有一個岔洞,有石柱在中央隔開洞口。他用剩余的火把進去探看,也是彎然隆起,六七丈便斷了。
他去洞外拿剩余的火把,進入探察西邊石崖間的小洞。此洞向北,高懸在石壁間,洞口非常狹窄,洞中又窄又深,污穢之氣撲人,他只得舍棄,走出洞來,抵達坑谷峽中,下去觀看水洞。
水洞在下層,懸隔數丈。他從洞前稍進去,亦是轉彎而且自北邊通來,與上洞同出一格,但水溢滿洞,不能前進。他往東折向北,抵達臥獅窩村,在村中農婦家吃午飯。
飯后,他們往北,經過一座村莊,向東走上大海子的堤壩,順海子南堤往東,下堤后向東走過沙河橋。沙河橋有五拱,又名眾安橋。橋東從岔路往西北是胡家墳,墓地主人是正統年間(公元1436年-公元1449年)指揮使胡深。
墓前有高大石碑,是學士王英撰寫。又有一塊碑,是胡深兒子王訪的碑,碑由翰林院撰修王時撰文,墓地頹敗荒蕪,銅駝埋于荊棘叢中。他修墓時想要面迎水流作東北向,便失去了下手的龍砂,結果使偏在一側,不靠著九隆山的正脈,所以胡家世代的賞賜僅能延續,當時獨占一城的盛況終于改變。
永昌,是舊時的郡,胡氏恰好改成軍民指揮使司,獨占這一地區。明朝恢復成府,設置了流官,胡家便衰落了。當地人說,胡家葬墓的地應該出帝王,被朝廷知道后,就挖斷了它的地脈。徐霞客考察,覺得鑿斷地脈是諸葛亮南征時做的事,當地人張冠李戴了。
他們再沿著山往北,走上一處向東盤繞的山嘴。路順著石槽的堤往北,河堤是隆慶二年(公元1568年)修筑,設置了四十一個孔洞以便通水,按次序相繼編號,起名叫“號塘”,花費八百余兩黃金。遇到有峽中往東通出之處,就砌石槽架空渡水,人與水都通行在橋上,而橋下峽谷中反而干涸了。自此處起,竹叢樹林扶疏,山塢中果樹相連。
他們抵達龍泉門,這是城的西南隅。城外山峰環繞,佛宇顯露,澄澈的九隆池積在城下。他們由東堤上行,見山城圍繞間,清水深涵,使人心目空闊。池北邊的亭子樓閣面臨清波,迎著山風掬來翠色,瀲滟生輝。
有坐在堤上垂釣的人,釣到的小魚如手指樣大小;也有就著樹蔭賣酒的人。可惜挑夫急于住下,他們便一同入城。
他們向北抵達法明寺,歇息在會真樓。江西人崔君寓居此地開染鋪。他曾跟徐霞客在磨盤石同行,到達騰越后,才依依不舍分開。因挑夫走得慢,他到蒲縹后,就先返回。徐霞客則晚一天到達,崔君來看望徐霞客,與他一同進街市,換了錢付給挑夫。
徐霞客買來魚,在酒家烹煮,與崔君一道飲酒。天晚,他返回樓中。夜間下起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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