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李靜/文 海寧以北，長山河入海；海寧以南，錢塘江奔涌。

無數支流和渠水，千百年來蜿蜒在這里，滋養生息、不負勇往地流淌。

海寧市作為浙江省嘉興市下轄的一個縣級市，被上海、蘇州、杭州、寧波所環繞。境內有27.4公里的大運河，在人文上是“運河文化”的重要一脈；在經濟上，海寧連續多年在賽迪百強縣榜單中位于前20名。2024年，在這份榜單的前20名中，江蘇和浙江的縣市共占了13席。

如同人體一般，上通下順則脈搏清晰有力。在海寧，似乎能體會到一種清晰的脈動：朝氣蓬勃而不鼓噪鼎沸，底蘊深厚而不恃才傲物。

沿河步道與開放社區

海寧市地理位置優越，被上海、蘇州、杭州、寧波等城市環繞。在地理形態上，海寧的轄區形狀類似于一個橫置的“T”型字母。在橫“T”字的下方，便是可縱覽錢塘江入海的“百里錢塘”觀景區。其中，最為人所知的便是歷史悠久的鹽官鎮，它始建于唐會昌三年（843年），歷經多次更名。

鹽官鎮內，最為出名的當數陳家，這個家族曾是乾隆皇帝六次南巡中四次駐蹕的地方，被稱為江南第一世家，享有“一門三閣老，六部五尚書”的美譽。生于海寧的查良鏞（筆名金庸）第一部小說《書劍恩仇錄》中的故事，便是取材于與此相關的歷史傳聞。

錢塘江在南，長山河在北。在橫“T”字的上方，是與錢塘江千年歷史涇渭分明的長山河。長山河一期工程于1978年11月15日動工，同年12月28日竣工。30萬人用了43天，挖走了土方1000多萬立方米，挖出了長山河的主干道。這條治理水澇災害用的人工河，成了嘉興境內的第一個出海排澇口。

夾在這兩條出身迥異的水域之間，海寧每隔兩三公里，就會遇到一條地圖App里都沒有標注名字的河渠。據《海寧市地名志》記載，海寧市域河流共有大小河道2469條。被河渠所分割的居民小區周圍，大都環繞著沿河步道，在步道與河渠上的路橋交匯處，市政會開辟出一片或大或小的園林。

在“T”字的橫與豎交匯點附近，是海寧有名的中國皮革城。兩條水系眾多支流中的兩股分流，在皮革城東北的不遠處形成了一個小水灣——燕子灣。以燕子灣水閘為起點，向東步行10分鐘左右，便是梅園公園，公園一景暗香亭外，圍坐著兩三桌下象棋的人。從這里往南再徒步10分鐘，就到了洛塘河邊的梅園社區文化廣場，河對面是燈光閃爍占地10.67萬平米的大腳板樂園。

接下來沿著洛塘河的步道再一直往西，一路上左手邊是墨綠的河道，右手邊是油綠的植被，踱步約20分鐘，看到水閘、聽聞鵝鳴時，便又回到了起點。至此，算是圍燕子灣轉了一圈。

海寧的社區，許多是開放的，便于與周邊環境融合，形成各具特色的小型生態圈。比如，被燕子灣所包圍的社區紫薇花園散漫而靜謐，而附近的沙徑橋西區又是另一番情景。

沙徑橋西區位于皮革城北側。下午6點，白溪糕頭店十幾平的店面已經坐滿，屋外還有等候送餐的外賣騎手。這家店鋪以制作浙江臺州的特色小吃——嵌糕而聞名，這是一種以白年糕皮包裹各式餡料的美食，流行于江浙一帶，其他地方則較為罕見。在進入小區后，不足百米的距離，還有川湘菜、東北菜、溫州菜等二十余家口味迥異的小餐館。

“我們在這里很多年了，皮革城上班的人也多，租住在這里的哪里的人都有。有經常來我們店的，他們（其他店）也都有各自的熟客。”糕頭店忙碌的老板來不及多講，就轉頭招呼其他顧客。這里并不是刻意打造的美食街，因為社區沒有封閉的圍欄圈隔，一個很小但豐富的生態便在經濟脈動的驅使下自然形成了。

（皮革城附近的溫州海鮮面 李靜攝）

一段河道上的兩個社區，能讓人仿佛剛游歷于史海沉浮的錢塘江，轉身卻回到了熱火朝天的長山河。如同分工明確的靜脈與動脈，亦史亦今，循環往復。

城際鐵路與共享單車

海寧是浙江省嘉興市下轄的一個縣級市。與縣相比，縣級市的城鎮化水平較高，城鎮人口比例也相對較高，且縣級市政府的社會管理權限大于普通縣政府。浙江省目前共有20個縣級市，相比于海寧，知名度更高的是義烏、樂清等地。除了浙江省，全國其他省份也有不少知名的縣級市，其中大眾耳熟能詳的龍口、大理、烏蘭浩特、張家港等，皆為縣級市。

海寧被譽為“皮革之都”，是全國重要的皮革生產基地和集散中心。自1994年海寧中國皮革城開業以來，就成為全國皮革行業的中心。隨著一句“買皮衣到海寧”的廣為流傳，海寧也作為皮革時尚的發源地，受到無數愛美人士的追捧。如今，海寧中國皮革城的營業面積達到370萬平方米，年交易額突破200億元人民幣，占據了國內皮革服裝交易的大部分市場份額。

根據嘉興市統計局數據，海寧市2023年GDP為1318.16億元，占嘉興全市GDP的18.7%，位列嘉興市第一。皮革和紡織行業2023年的GDP增長量，占到了海寧GDP增長總量的26.08%。

海寧皮革城換乘一次就可以直抵杭州市中心。從皮革城到杭州高鐵站的全程，大約需要耗時一個半小時，其中杭州市內的地鐵路程要用去一個小時。連通杭州與海寧的杭海城際鐵路，曾是浙江省第一個PPP軌道交通項目，列車線路縱貫海寧，沿途停靠十余個站點，比高鐵更加靈活。車內一排四個軟座，乘坐空間比地鐵更大，也更加舒適。車站和列車的設施之先進，絲毫不亞于北京大興和首都機場的快軌列車。

從燕子灣騎車到皮革城，大約只需要5分鐘。與杭州街頭最大的不同，就是海寧沒有藍、黃、綠交雜的哈啰、美團、青桔等單車。取而代之的是，道路沿途每隔三五百米就能找到存取點的海寧公共自行車。

在海寧，公共自行車不用額外押金、不用辦理一卡通、使用微信和支付寶都可以掃開。這里的公共自行車交通系統已經發展了12年，現在用戶操作的便捷程度，與哈啰、美團、青桔背后的互聯網大廠產品幾乎無異。在110萬人口的海寧，這樣的共享單車投放了超過2.2萬輛，與1252萬常住人口擁有25萬輛共享單車的杭州市，保持著同樣的投放比。

一座城市兩種速度，既可以日行千里地往返于周邊的蘇杭滬等大都市，也可以隨時隨地悠然騎行，快與慢，完全不用做過多的計劃和安排。如同順暢的主動脈與毛細血管，張弛有度，隨心所欲。

紡織皮革與天然氣

“皮革城”，在海寧本地人口中，是一個地鐵站的名稱，也是一個很大的地域概念，在地圖App上，海寧中國皮革城、皮革時尚小鎮、批發中心、原輔料市場、品牌風尚中心等組成了一個約0.8平方公里左右的區域，相當于120個足球場的大小。在廣順路與海州西路路口的皮革城E座戶外，巨大的廣告屏幕上方，這座建筑的銘牌是：“中國皮革城”。

《海寧皮革皮草市場調研初探報告》顯示，海寧市共有皮革工業企業1486家，從業人員12萬余人。紡織行業則以許村為代表，許村家紡企業2700余家，其中規模以上企業179個，家紡從業人員3.68萬人。“浙江海寧許村”曾因“馬面裙”在2023年底登上熱搜。

皮革生產的大致順序是：首先，對生皮進行浸泡和雜質去除的準備工作。然后，使用化學脫毛劑在高溫條件下進行脫毛處理。接下來，經過石灰處理，進行浸灰和再次清理。之后，通過鞣制過程催化膠原蛋白，以增強皮革的耐用性和穩定性。鞣制后，進行復鞣以進一步穩定皮革的結構。其后，再進行染色和加脂處理，賦予皮革特定的顏色和防水性能。染色和加脂之后，對皮革進行干燥處理。最后，通過打磨和熨平等整理工序，使皮革達到所需的外觀和手感。

紡織行業的生產過程與皮革制造類似，都依賴于水資源、電力和蒸汽的大量使用。在這個過程中，多個關鍵設備如脫毛機、鞣制轉鼓、干燥機、噴涂設備、染色機和印花機、熱定型設備，以及為整個工廠提供蒸汽的鍋爐，都需要以天然氣作為主要能源。

需求端龐大的能源消耗，推動著供給端的變革。2021年，一座外墻攀爬著電路一樣碩大綠色管道的灰色堡壘般建筑——海寧光耀天然氣分布式能源2號站的3臺燃氣鍋爐，順利通過了“72+24”小時滿負荷供熱能力考核。海寧首座潔能電站一期工程完成驗收。

2022年12月，海寧市“天然氣扁平化改革股權重組”簽約儀式在海寧市政府舉行，主要涉及海寧市新欣天然氣有限公司、海寧新奧燃氣有限公司、海寧新奧能源發展有限公司。這次股權重組不僅直接降低了企業天然氣轉輸成本，也標志著海寧徹底實現天然氣“一城一企”管理模式，海寧燃氣“一張網”。

（海寧新奧公司一樓大廳簡介 李靜攝）

一個產業的供需兩端，既可以將地方經濟傳統優勢最大化地發揮出來，也可以在更大范圍上推動與之相關的行業的更新和發展。從皮革生產到能源供應，皮革城里鱗次櫛比的商戶與鋼鐵管道里涌動的能源環環相扣，脈脈相連。亦如海寧環抱的兩個水域，有渾然天成的，也有需要人工大刀闊斧，在廣袤大地上進取開拓的。

版權聲明：以上內容為《經濟觀察報》社原創作品，版權歸《經濟觀察報》社所有。未經《經濟觀察報》社授權，嚴禁轉載或鏡像，否則將依法追究相關行為主體的法律責任。版權合作請致電：【010-60910566-1260】。

李靜經濟觀察報記者

大科創新聞部記者
長期關注教育、財經領域。新聞線索請聯系lijing@ee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