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鄉愁》之133
北方的席面上,清汆丸子入嘴清香,松軟可口,令人回味無窮。
每次的婚宴上,清汆丸子基本上都是作為壓軸菜上的。
所以大家基本吃飽后,就緊握筷子,眼睛專門盯著這道菜。
有次,快到上這個菜時,同桌的一個叔叔,慫恿另外一個哥哥:“大小,你去端點饃饃去。”
那位哥也聽話,端著筐子就去旁邊的簍子里撿饃饃。
那位哥才轉身,清汆丸子就上來了。
那位叔一使眼色,大家的勺子就“乒乒乓乓”地忙活起來。
等那位哥撿饃饃回來,連丸子湯都被孩子端過去搶著喝了。
大家吃完這道菜,基本上也就等著散席了。
而那位哥還一本正經地坐著,有一搭無一搭地嚼著饃饃,惦記著清汆丸子呢!
等大家起身要走時,那位哥才感覺不對,問同桌的人:“咋沒看見上丸子?”
那位叔搶著說:“我們這桌沒有了,所以沒上。”
那位哥低頭想了下,往其他桌子上踅摸了一圈,說:“不對,別的桌子上有,咋我們桌子上沒有?”
看到別人偷偷笑,他才終于明白過來,“啯”地咽了下口水,說:“叔啊,你哄俺呢!哄著俺去端饃饃,先喊著他們吃了。俺要找你媳婦去告狀!”
那位哥沒吃到清汆丸子,心有余憤,還當真抽風似地去找那位叔的媳婦說理去了。
果不其然,不大會兒,那位脾氣暴躁的嬸,一路喊著進門了。
才進門,就劈頭蓋臉地罵那位叔:“你吃飽了撐得啊!喊人家孩子去端饃饃,你卻帶頭吃了丸子。”
看到因為沒吃到丸子居然真去家里告狀,不但那位叔要急眼,連主人家臉上也掛不住了,怕聒耳朵,也不愿當著親朋好友為了這點事丟人。
于是,主人家就拉著那位哥說:“你們還有多大點過節啊!就為幾個丸子,還真去找人家媳婦告狀啊?要不,我喊廚師給你盛一碗,單獨給你吃,行不?”
到了這個份上,那位哥臉也尷尬了,支吾了幾句,灰溜溜地走了。
這件事,成了附近鄉鄰的一個笑柄。
因為清汆丸子確實好吃,所以,我在長大點后,還專門跟鄰居的一個大爺學會了這道菜。
為了琢磨這道菜,真是煞費了不少苦心;在琢磨了很多年,才算是多少得到了一點精髓。
在轉過一個千年后,我到了中國的西南工作。
對我來說,故鄉的每道菜,都是一種思念。
閑暇之余,就琢磨著做點清汆丸子吃。
在老家做丸子,要用正宗的綠豆淀粉。
但在云南買不到綠豆淀粉,只有普通的小粉(云南方言:普通淀粉)。
在老家里,沒有廚師敢用一般的淀粉做這道菜,必須要用粘性最好的綠豆淀粉。否則,一鍋丸子就因為淀粉不好做散了。
而且,夏天里肉相對松散,很沒“勁”,一般廚師也不會在夏天做這道菜。
在買不到綠豆淀粉的情況下,也只好嘗試著用小粉來攪拌肉餡。
在嘗試了多次后,終于也做出了和老家里差不多的清汆丸子。
當我做這道菜給朋友吃時,云南的朋友們驚呆了,說:“嘜嘜,同樣的豬肉,咋會做出這味道!”
之后,就是一片的筷子、勺子響和被燙著喉嚨的“嗚嗚”聲。
五分鐘后,當我再炒好一盤菜回來時,看到一盆清汆丸子基本上就只剩下了一點湯。
云南有一道地方菜,叫團子或圓子。
是簡單地剁下肉,加點淀粉、豆腐和菜葉團起來,也是在水里煮出來的。
團子的做法,雖然有點和清汆丸子相似,但粗糙多了,口味也差了很多。
吃了我的清汆丸子后,云南朋友操著一嘴的“馬普”(方言:云南普通話)說:“張師,你家的丸子鞥是要得!”
一次,去看一個朋友住院的奶奶。
老人幾天都不想吃東西,說吃啥都沒胃口。
后來,朋友請我做點清汆丸子,給老人開胃。
在忙活了半天后,丸子做出來了,灑上碧綠的香菜末、淋上香油,趁熱倒在保溫杯里,一路狂奔著送到醫院。
到病房里,才打開保溫杯的蓋子,丸子熱氣騰騰的香味就出來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就使勁“吸溜”了下鼻子,問:“啥子好吃的東西,這么好的味道!”
朋友沒說話,在小碗里盛了幾個丸子,喂給老人品嘗。
才吃完第一個丸子后,老人渾濁的眼睛里就開始熠熠放光。
舌尖美食
她也不讓喂了,自己支撐著接過碗來,幾口就吃完了小半碗,連湯都喝光了,問:“可還有?”
看到老人吃東西了,朋友笑靨如花,說:“有是有,但您不能一次吃那么多,晚上再吃吧。”
看著老人像孩童那樣的貪吃,就想起來一句話:“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老人執拗地說:“好孩子,再給奶奶吃幾個可要得?難得奶奶想咂東西了。”
等老人再吃了幾個,才舒服地躺下了,問:“你啥時候學會做這樣好吃的圓子?”
朋友指向身后說:“是我朋友做的,這是地道的北方菜,叫清汆丸子,不是我們這里的圓子。”
老人望向我,誠懇地說:“好孩子,你可能給我再做一次吃?”
我還沒說話,朋友就支吾著:“大家都忙,不一定有時間做了。”
老人的眼神,立即迷蒙起來。
我連忙說:“可以,可以,只要您老人家喜歡吃,我再給您做。”
同病房的兩個老奶奶吸溜著鼻子,眼巴巴地看著那個保溫杯。
這個舉動被朋友的奶奶看見了,忙將保溫杯移到自己床前的小桌子上,看著對面的一位四川籍老奶奶說:“沒得了,莫看嘍!”
老人的四川話還學得惟妙惟肖,逗得那位老奶奶笑起來,對我朋友說:“你奶自從來到醫院后,就莫得精神。才吃了幾個肉團團,咋就來精神、還會說我們四川話嘞。”
朋友就跟奶奶商量:“奶奶,這丸子放冷就不好吃了,趁熱給這兩位奶奶嘗嘗。晚上,再給您做熱的送來,好不好?”
老人一臉得不舍,最后看著我說:“晚上還給我做著吃,可要的?不然,就不給他們吃!”
我連忙點頭。
朋友抓緊把保溫杯移過去,將里面的丸子給兩位老奶奶分著吃了,樂得兩位老奶奶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事后,朋友說:“我奶奶的病不是看好的,是吃你的丸子吃好的。倒是說,你啥時候能給我再做一次吃啊?”
我說:“過年的時候吧。”
朋友就“吧唧”了一下嘴,說:“真盼著早點過年啊!”(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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