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丨Mercy

特朗普“贏麻了”，他不僅重返白宮，共和黨還一舉拿下國會參眾兩院，全美一片飄紅。

這也意味著，押寶特朗普的埃隆·馬斯克也賭贏了。

根據《福布斯》富豪榜，特朗普贏得選舉之后，特斯拉股價一夜大漲近15%，馬斯克的身價更是超過3000億美元，繼續穩居全球首富之位。

在此之前，據《衛報》統計，馬斯克總共向支持特朗普競選的組織捐贈了超過1.19億美元。

僅以單純的投入產出比推算，馬斯克相當于完成了一次回報率超過170倍的“完美投資”。

如今，被特朗普許諾擔任白宮“效率委員會”負責人的馬斯克似乎形勢一片大好，他在未來4年不僅可能獲得更強的政界影響力，他自己的公司特斯拉和SpaceX還有望獲得美國政府更多的支持。

但被特朗普欽點進入白宮采訪寫成的《火與怒：特朗普白宮內幕》一書作者邁克爾·沃爾夫認為，特朗普與馬斯克的美好關系將“很快以淚水結束”，因為他們兩人在性格和做事風格上都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沃爾夫指出，“尤其是這兩個人，他們都自認為是世界之王。馬斯克不會向特朗普低頭，特朗普更不會向馬斯克低頭，這最終是一場統治與服從的游戲”。

01

聰明的馬斯克，不合常理的豪賭

53歲的馬斯克不僅投入了真金白銀，他還投入精力在社交媒體X（前推特）上為特朗普造勢，戴上“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帽子前往競選集會上為特朗普演講拉票——這在傳統上更喜歡在幕后影響政治的美國商界精英中，實屬罕見。

沃爾夫直言自己搞不懂馬斯克為什么會做到這種地步，如果是為自己的企業爭取政治支持，明明有成本更低、風險更小的做法。而且馬斯克即便賭贏了，也不一定能爭取到確定的回報。

聰明如馬斯克，當然知道自己面對的風險。

就在大選日的一個月前的10月5日，馬斯克在與前福克斯新聞主持人塔克·卡爾森的視頻采訪時曾提及特朗普輸掉大選的可能性。

卡爾森半開玩笑式地發問，“如果他（特朗普）輸了……你就完蛋了，老兄。”

馬斯克也直言不諱地承認自己“肯定是完蛋了”，并反問卡爾森，“你認為我的刑期會是多久？我能見到我的孩子嗎？我不知道”。

對此，馬斯克的母親梅耶也表示，馬斯克那種對大選結果輕率的態度“一點也不好笑”， 因為她很擔心兒子的未來。

馬斯克清晰地知道，一旦特朗普輸了他為特朗普造勢的社交平臺X也可能遭到“清算”——民主黨議員正在推動廢除《美國通信規范法》第230條， 一旦廢除成功，檢察官就可以追究X作為社交平臺傳播有爭議信息的法律責任。

馬斯克可能面臨的另一項法律訴訟則是關于他在大選前每天“隨機”向一名選民贈送100萬美元的行為。

接收了馬斯克1.19億美元支持特朗普的美國政治行動委員會（America PAC）是負責執行上述抽獎贈送活動的組織。該組織的一名律師承認，獲獎者并非隨機挑選，而是根據他們的個人經歷精心挑選的。獲獎者們還簽署了一份合同，答應成為該組織的發言人。

費城地方檢察官拉里·克拉斯納提起的公訴認為，應停止這種贈予活動，因為它相當于一種影響選民決策的非法彩票。

如今，隨著特朗普贏得大選，這項訴訟可能也和特朗普身上的定罪訴訟一樣不了了之。

馬斯克為何以身涉險？這可能與他的最終愿景離不開美國政府的支持有關。

02

美國政府是生意伙伴，也是創新桎梏

2012年5月，馬斯克的SpaceX公司成功用自制的“獵鷹9號”運載火箭向國際空間站發射了一艘“龍號”貨運飛船，開啟了太空探索商業化和私人化的時代。

當時41歲的馬斯克就向世人證明，走向太空不是只有美國國家航天局（NASA）這樣的巨型政府機構才能辦到的事情，用市場、民間的力量不僅同樣可以做到，還能做得更好、更快、更便宜。

6個月后，馬斯克在英國倫敦皇家航空學會領取獎章時宣布了他的宏愿：“在未來的15年到20年內，SpaceX公司計劃將8萬名地球人送往火星殖民，他們將在火星上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并在火星上休養生息，繁衍后代。”

想要做到這一愿景，馬斯克不求美國政府全力支持，但求美國政府不擋路。

密歇根大學羅斯商學院創業系主任埃里克·戈登指出，“馬斯克想成為那種走在前沿的、狂野的企業家，能夠開辟新的道路，而不被監管所束縛，因為監管往往比技術進步落后5年、10年、20年。”

當前馬斯克的事業，已經和美國政府深度綁定。

據《紐約時報》統計，馬斯克的SpaceX和特斯拉兩家公司在過去10年里得到了至少154億美元的政府合同。

僅在2023年，馬斯克的公司就與17個聯邦機構簽訂了近100份不同的合同，從中得到30億美元。

尤其是SpaceX，該公司受聘為美國宇航員設計、建造和測試太空著陸系統，已經實質上決定著NASA的火箭發射時間表。就連美國國防部的大部分衛星也依賴SpaceX來送入軌道。

與此同時，馬斯克既從美國政府訂單賺錢，也在美國政府的監管上吃過不少虧。

據《紐約時報》報道，特斯拉汽車的安全性和SpaceX火箭所造成的環境破壞，至少面臨20項聯邦調查。

早在2018年特朗普還是美國總統時，美國證券交易委員就指控馬斯克犯有證券欺詐罪。最終馬斯克辭去了特斯拉董事長一職，并支付了2000萬美元的罰款。

近期，在美國國家航天局已同意向SpaceX支付高達44億美元的費用，用于在未來的兩次任務中將宇航員送上月球表面的情況下，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卻將最近的一次試射推遲了數周，其部分理由居然是擔心SpaceX對得克薩斯州發射場附近的野生動物造成傷害。

FAA的決策激怒了馬斯克。

SpaceX公司在提交給美國國會的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被困在這樣一個現實中，即向政府申請火箭發射許可手續耗費的時間，比設計、制造實際硬件還要多”。

馬斯克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表示，“（特朗普承諾讓他負責的）政府效率部將是在地球之外延長生命的唯一途徑”。

馬斯克認為，美國有太多的政府部門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才動用著繁文縟節去束縛著像他這樣的企業家，使得美國無法實現真正的技術創新。

如今，隨著特朗普重返白宮，馬斯克終于有機會親自解決美國政府的“過度監管”。

他會成功嗎？

03

讓美國政府“降本增效”，有多難？

馬斯克覺得，如果要領導政府效率部，那么他在收購并改造X上的經驗十分有效——裁員。

據《財富》報道，在大刀闊斧地改革X時，馬斯克曾裁掉了該公司五分之四的工作崗位。如今，面對精簡美國政府的難題，馬斯克覺得裁員五分之四有些用力過猛，但四分之三這一比例合情合理。

馬斯克指出，如果美國政府僅剩四分之一的出臺相關法規的監管機構，那么許多像他這樣的企業家，就有足夠的精力應付監管，并將注意力真正集中在創新上。

然而，美國政府就是美國最大的單一雇主，精簡公務員隊伍就會造成巨大的失業問題。

根據圣路易斯聯儲的數據，截至2024年10月，美國有超過2345.7萬名聯邦、州和地方雇員，占總就業人口的17.3%。其中，馬斯克最有可能直接干涉的是300萬聯邦政府的雇員，裁員四分之三就是讓225萬人丟掉工作。

這無疑將遭遇巨大的阻力，馬斯克也調侃過這一舉措的風險。

他表示，自己如果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那他“可能需要一支相當規模的安保團隊”，因為路邊的郵局都可能有人沖出來報復他。

按照馬斯克的這套邏輯，他認為自己可以為美國政府省下2萬億美元的開支，約等于美國20年內在阿富汗戰爭上的開銷。

與此同時，馬斯克提出的其他建議，還容易與他自己的業務產生利益沖突。

馬斯克曾暗示，他希望美國政府提高效率的一個方法是：取消NASA與波音公司簽訂的“星際客機”合同，轉而與他的SpaceX合作。

“世界不需要另一個太空艙”，馬斯克在X上寫道。

《美國法典》第18篇第208節規定，聯邦雇員和有時被視為“特殊政府雇員”的外部顧問不得參與那些可能對其個人或其關聯人員（如配偶、未成年子女、普通合伙人等）的財務利益產生直接和可預測影響的事務。

雖然這條法令常常被詬病無法阻止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中的制藥行業顧問，以及五角大樓中的軍事承包商顧問。

但對于反對馬斯克改革的國會議員而言，他們已經有法可依。

對此，美國聯邦選舉委員會前總法律顧問勞倫斯·諾貝爾提醒公眾要警惕馬斯克。他指出，“我們知道公司在放任自流時會做什么。他們把利潤、股東價值和首席執行官的報酬看得比安全更重要，他們會把安全問題完全視為做生意的成本。”

無黨派組織“負責任聯邦預算委員會”主席瑪雅·麥克吉尼斯也認為，馬斯克的正式權力很可能是有限的。

馬斯克的建議最多會給某個政府機構造成大麻煩，比如他跟特朗普點名說某機構是在浪費納稅人的錢或管理不善，那么后者可能會遭遇輿論壓力。

從美國第26任總統西奧多·羅斯福以來，歷屆美國總統都曾嘗試招攬具有商業經驗的外部人士組成的委員會來對政府進行改革。

但這些商界精英們的想法很難成為法律。通常情況下，美國國會不會批準。

04

馬斯克能堅持多久？

此外，馬斯克要面臨的挑戰還有特朗普陰晴不定的性格。

在特朗普的上一任期內，白宮官員的流動率達到歷史之最。

僅在2017年就有近40%的人員離開白宮，這其中的許多人都曾有過和特朗普關系親密的階段，但最終還是被特朗普“炒魷魚”或是主動辭職離開。

據CNN梳理，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期開除了超過65名包括高級顧問、辦公室主任、部長在內的白宮高官，僅內閣成員就開除了12人，而真正堅持到他卸任時還留在內閣成員僅有6人。

其中，最快被開除的要屬代理司法部長莎莉·耶茨，她僅僅任職了11天就被特朗普解雇。

值得注意的是，被開除的高級官員中也不乏在特朗普競選期間與他走得很近的“紅人”，比如一度被譽為特朗普“國師”的白宮首席策略師史蒂夫·班農也僅僅任職了7個月。

馬斯克又能堅持多久呢？

因此，在真正踏上火星的土地之前，馬斯克還需要渡過如履薄冰的4年。

馬斯克實現他計劃的前提，是要有一個足夠包容他創新的政商環境。但在位者是特朗普，堪稱美國歷史上性格最難琢磨、最陰晴不定的總統。

最好的情況是，馬斯克拿捏住了特朗普的性格，在后者執政的4年內哄好這位78歲的“老頑童”。特斯拉雖然拿不到更多環保補貼，但在特朗普向國外電動車加征高額關稅的環境下，進一步鞏固其成本優勢和市場地位。SpaceX則幫助NASA在2026年重返月球，給特朗普臉上“貼金”。

然而，更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則是，馬斯克的想法一旦與特朗普相悖，他將意識到，想說服這位手握強權、又有自戀型人格的總統會是多么困難。

在特朗普經商的生涯里，能長期與其維持友好關系的生意伙伴，大多是能幫特朗普賺錢的人，而非從特朗普身上賺錢的。

如今，特朗普執掌白宮，用賬本治國，這層邏輯就很可能變成，只有幫美國政府賺錢的人，才能過得滋潤。而從美國政府身上賺錢甚至是搶走其業務的人，特朗普一定會讓其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