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女兒不見了?”。
1950年某日,時任華北軍區綏遠軍區副司令員的姚喆將軍正在忙碌,突然,托兒所給他打來了電話,說是他的女兒姚曉瑾,被人給抱走了!
這話,讓姚喆大吃一驚,當時綏遠地區剛剛解放,潛伏的特務、殘匪不在少數,難道是這些人為了打擊自己,把孩子抱走的?
雖然心驚,但姚喆將軍畢竟是1925年便參加革命的老同志,經歷過無數風浪的他,強壓住心中的不安,耐著性子聽電話那頭的老師,給他講述女兒丟失的經過。
聽著聽著,姚喆將軍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因為,他已猜到“兇手”是什么人了,他給托兒所指了個調查的方向,便掛斷了電話。
很快,姚喆便收到了消息,說是在綏遠豐鎮縣官村,一個名叫溫秀德的農婦家中,找到了姚曉瑾。
得知女兒平安無事,姚喆長長松了口氣,令人意外的是,姚喆不僅沒有追究這位農婦的責任,反而對這位農婦感恩戴德,親自跑到農婦家登門道謝,這是怎么回事呢?
故事,還要從1946年的集寧戰役說起。
姚喆,湖南邵陽縣橫塘村人,出身貧苦農家,一家七八口人,就靠幾畝薄田勉強糊口,日子過得棲棲遑遑。
饒是如此,望子成龍的父親,還是縮衣節食,把姚喆送進學堂讀了3年書,這讓姚喆的“起點”,比其他農家子高了不少。
姚喆少年時期,正是軍閥混戰之時,在他的家鄉,也有無數軍閥,魯滌平、何健、許克祥等軍閥是橫征暴斂,苛捐雜稅更是多如牛毛,姚喆一家的日子,也更加難過。
懷著滿腔的憤恨,1925年,19歲的姚喆加入了農協會,因為表現出色,還先后擔任裁判委員、主席等職。
在組織的帶領下,姚喆等人打土豪、分田地,日子過得輕松了不少,但可惜好景不長,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馬日事變相繼爆發,湖南也迅速被白色恐怖籠罩,許多革命干部、農會成員,都慘遭屠戮,姚喆雖僥幸逃脫,但卻進了通緝之列,無奈只能逃離家鄉。
迫于生計,姚喆加入了湘軍獨立第5師的隨營學校,很幸運,這個隨營學校,是時任第5師1團團長彭德懷倡導成立的,而學校的副校長,是大名鼎鼎的黃公略,姚喆算是找到了“組織”。
1928年7月,姚喆跟著彭德懷、黃公略等人,參加了著名的平江起義,算是真正走上革命之路,緊接著,他們上了井岡山,與朱毛會師,在血與火的斗爭中,姚喆逐漸成長起來,等到1934年初,他已升任團參謀長一職。
這年1月25日,姚喆所在的部隊奉命攻打沙縣,當沙縣的城墻被炸開后,姚喆二話不說,便帶著50名突擊隊員,朝城里沖去。
因為嫌通信員跑得慢,他一把奪過通訊員手中的馬燈,拼命向前沖,給同志們指引方向,誰料,在路過一個小巷的轉彎處時,躲在暗處的敵人,竟然偷襲了他,一刀砍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刀,給姚喆的臉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傷疤,也讓他昏迷了三天,不僅如此,由于受傷后沒得到有效治療,以致他的左眼不能閉合,嘴角也時常有口水留下。
雖說這次受傷,給姚喆造成了極大的不便,但他卻并未因此消沉,反而越戰越勇,等到長征結束后,他已是師級干部,先后擔任紅十五軍團第七十八師參謀長、軍委后方辦事處補充師師長、紅軍北路軍參謀長等職。
侵華戰爭全面爆發后,姚喆以120師三五八旅參謀長的身份,奔赴抗日戰場,1938年7月,姚喆與李井泉、楊植霖、高鳳英等人,率2300余人,奔赴大青山開辟根據地。
為打開局面,在參謀長姚喆的協助下,李井泉率部,與敵軍數次展開血戰,短短一兩個月內,他們便攻破陶林縣城、攻克綏北重鎮烏蘭花,并多次成功伏擊日偽軍,甚至還打出了一戰殲敵700的傲人戰績。
一連串的勝利,讓大青山支隊迅速打響名號,塞北的百姓們是興奮不已,紛紛奔走呼號:“真正打鬼子的隊伍來了!”。
在李井泉,姚喆等人的努力下,大青山根據地迅速發展壯大,因為表現優異,1940年7月,姚喆升任大青山騎兵支隊司令員兼政委,1942年,他又升任塞北軍分區司令員。
也是在大青山,姚喆邂逅了自己的愛情,與來自河北保定阜平縣的抗大女學生張秀英相識相戀,他們的媒人是開國上將周士第。
當時的張秀英,年僅18歲,而姚喆,已經36歲,但張秀英僅僅思考了5天,便表示同意,婚后,他們夫婦相處的很和諧,從來沒有紅過臉。
1944年10月,姚喆帶著妻子,前往延安學習,4個月后,他被任命為綏蒙軍區司令員,1945年4月,他接到命令,開始收復大青山南北廣大區域。
轉眼時間來到1946年6月,解放戰爭打響,緊接著,盤踞在呼和浩特一帶的傅作義,兵分三路,朝著我軍扼守的綏東重鎮集寧進攻,駐守集寧的,正是姚喆。
當時,山西戰略要地大同已被我軍包圍,若是指揮得當,可迅速殲滅守敵,然后支援集寧,但可惜……指揮上失誤了,給了殘敵喘息之機,集寧也未能守住。
無奈之下,姚喆只能率部有序向南撤退,當部隊走到綏遠豐鎮縣官村時,姚喆的妻子張秀英產下一個女嬰,她便是姚曉瑾。
戰況緊急,再加上連日奔波,張秀英奶水不足,于是,姚喆便決定,把這個女兒留在老鄉家,讓老鄉幫忙撫養。
在交通員的幫助下,姚喆夫婦找到了官村婦女溫秀德。
溫秀德時年37歲,她本是山西大同許堡村人,早年喪夫,后來帶著孩子們改嫁給了本村的農民王云山,為了生計,他們夫妻背井離鄉,來到官村討生活,以租種財主家的幾畝地,勉強為生。
當時的溫秀德,已是6個孩子的母親,因為實在養活不了這么多孩子,幾天前,剛剛把出生沒多久的小兒子含淚送人。
當陶喆找到她,說明來意,溫秀德沒有過多猶豫,便答應幫忙撫養這個孩子,因為她清楚,八路軍是為窮苦人打天下的,即便生活艱辛,她也得咬牙幫著紅軍看顧好這個孩子。
溫秀德的“仗義”,讓陶喆感激至極,離開官村之時,他給溫秀德留了三麻袋蕎麥、一輛小推車和一塊煙土。
糧食和小車都好理解,留煙土是個什么意思呢?原來,由于戰亂,西北解放區的鈔票,無法在國統區流行,除了金銀,煙土作為緊俏商品,也可作為貨幣使用。
姚喆率部離開后,豐鎮縣很快被傅作義占領,白色恐怖迅速襲來,許多擁護八路軍的革命群眾慘遭殺害。
因為家里莫名多了一個女嬰,溫秀德也引起了當地保長、甲長、黑殺隊的注意,他們沖進了溫秀德家中,要把這個女嬰給釘死在墻上。
幸好溫秀德急中生智,一口咬定這個女嬰,是她用自己的兒子換回來的,拼死護著不讓他們傷害她,再加上老財主心生惻隱,給了她許多庇護,這才躲過一劫。
雖然這些人最終放過了她,但那三麻袋莜麥和小推車,卻被他們給“收繳”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很快,他收留八路軍大官女兒的事情,就傳到了土匪耳中,這些土匪斷定他們家有金銀,便在某個深夜闖進他們,四處翻找。
在掘地三尺啥也沒找到后,土匪們罵罵咧咧離開,然后搶了附近街上的藥鋪和雜貨鋪,事后,鄉親們把遭賊的事情,怪罪到了溫秀德頭上,她們一家沒少被指著鼻子罵。
無權無勢,又被孤立的溫秀德沒辦法,只能跟丈夫拖兒帶女逃離村子避難,好在一點,他們手里還有姚喆送的那塊煙土。
溫秀德的丈夫,便一邊租種別人家的地,一邊用這塊煙土當本錢,去附近的煤礦賣煤,然后拉到鎮上賣掉,以此換些糧食和布料,勉強維持生活。
當時,他們一家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溫秀德夫婦,寧愿自己的孩子餓肚子,也絕不讓姚曉瑾少吃一頓。
1948年9月,國民黨軍得知解放軍要北上再次攻打集寧,便派出飛機轟炸,溫秀德一家落腳的這個村子,有7個無辜村民被炸死,聽到爆炸聲,溫秀德一下子就撲在了姚曉瑾身上,所幸母女二人都沒有受傷。
因為害怕姚曉瑾出意外,每次下地干活的時候,溫秀德都讓自己的孩子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也是在這個月,姚喆率部成功攻克了集寧,他派人找來溫秀德,來接自己的女兒了!
朝夕相處3年,溫秀德與姚曉瑾,每天睡在一個炕頭,不是母子勝似母子,她哪里舍得姚曉瑾離開?
因為不放心,她帶著自己的三女兒,抱著姚曉瑾,一路把她送到了山西左云,并且在左云待了10多天,才依依不舍離開。
跟三女兒回到老家后,溫秀德無時不刻不思念著姚曉瑾,以致茶飯不思,精神恍惚,還因此大病了一場。
病好后,溫秀德如往常那樣,下地勞作,跟鄉親們說笑,可在她內心深處,依舊時刻思念著姚曉瑾這個女兒。
轉眼時間來到1950年,溫秀德聽說姚喆率部到了豐鎮縣,她再也控制不住思念之情,買了兩張火車票,然后帶著大女兒翠翠,便直奔豐鎮縣。
在豐鎮縣托兒所門口,溫秀德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姚曉瑾,立馬呼喚她的小名,令溫秀德欣喜的是,姚曉瑾還認得她這個媽媽,聽到呼喊,立馬朝她飛奔而來。
因為實在不愿意再跟姚曉瑾分別,溫秀德決定“偷”走她!
害怕有人追來,溫秀德跟翠翠不敢走大路,更不敢坐火車,她們母女就輪流背著姚曉瑾,從荒山野嶺一路背會了家,期間遭了多少罪,只有溫秀德母女清楚。
當部隊的人找到官村,找到溫秀德,此時的溫秀德,也恢復了理智,她也知道這樣做不對,于是,她流著眼淚,把孩子還了回去。
這次見面,溫秀德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已經40來歲的她,開始一門心思的把日子過好,并積極響應國家號召,投入到了土改中來,因為表現優異,她還成為一名光榮的黨員。
而“女兒”姚曉瑾,也始終沒忘記他這位媽媽,上小學后,她就時常寫信跟她聯系,這讓溫秀德是笑逐顏開,年紀再大些,她就跑來看望她的溫媽媽。
而姚喆夫婦,也從來沒忘記溫秀德對女兒的養育之恩,1977年,他們重回集寧,還特意接見了溫秀德的三女兒王金蓮,讓王金蓮向溫秀德老人表達感激之情。
當時的姚曉瑾,已經結婚,并且懷孕,得知這個消息,溫秀德老人是開心至極,她立馬準備了一紙箱子雞蛋,拖姚喆夫婦給姚曉瑾帶去,還表示,等姚曉瑾生產了,自己一定要去伺候她坐月子,幫著她帶孩子!
1993年,溫秀德老人離世,收到消息的姚曉瑾是淚如雨下,她跟養母一家的情義,也并未因此中斷,在此后,她一直跟溫秀德的兒女們保持著聯系,因為官村也是她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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