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冬天，解放軍官媒“解放軍報”的一篇報道霸榜各大媒體平臺，引起網友的關注。

這次解放軍宣傳部門來到西部軍區，在成都某軍事療養所采訪了一位年近百歲的老人，他叫向軒。

向軒是新中國開國元帥賀龍的外甥，也是經過官方認證的，當年紅軍長征隊伍里年紀最小的戰士。

20世紀30年代，向軒跟著母親參加革命，母親犧牲后加入紅軍，當時僅僅7歲。兩年之后，9歲的向軒就跟隨紅軍長征，爬過雪山，走過草地。

網友們看完報道驚呼：“大部分孩子，9歲時還在玩玩具，獨立生活尚成問題，向軒居然9歲就在長征路上。”

網友們對向軒老人的經歷非常好奇，而向軒的傳奇不止于這些。

他7歲時就在革命戰斗里負傷，9歲走完長征上了抗大，還參加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一直奮戰在一線。他戎馬十幾年，身上有26處傷口，一只眼睛受創，一直奮戰到了新中國建立。

那么，向軒的童年有怎樣的經歷？他是怎么走過二萬五千里長征的？建國之后，向軒的生活又如何呢？

【一】

革命家族桑植賀氏的孩子：向軒

1938年初，中國的抗日戰爭正在焦灼進行，日寇大軍向西、向南進攻，國共兩黨放下隔閡，共同抵御外侮。

當時蔣委員長親自來到河南洛陽，召開河南抗日軍事會議。因為河南屬于“第二戰區”，所以也叫“第二戰區會議”。

在會上，同屬第二戰區的八路軍代表也來開會，朱德、彭德懷、賀龍、聶榮臻、林彪悉數到場，給老蔣匯報情況。

老蔣在和賀龍握手時，問道：“賀師長家里還有什么人啊？”

賀龍回答：“報告委員長，我家里的人，都被您殺光了。”

此話一出，老蔣頓時無地自容，身邊的人也面面相覷。但八路軍方面的指戰員個個神色凝重，他們知道，賀龍說的不是假話。

賀龍家族生活在湖南桑植縣，他們全家在土地革命時期參加戰斗，幾十口人犧牲，幾乎全族覆滅。向軒的母親，賀龍的五妹賀滿姑，就在桑植起義里被捕，后來被民團殘忍“凌遲”。

賀滿姑雖是農村女性，但卻是個老革命，民國初期就跟著哥哥賀龍一起造反，反抗袁世凱獨裁政府，并在戰斗里練就了好槍法。

1927年，賀龍帶領自己的部隊參與共產黨發起的“南昌起義”，開啟了武裝反抗反動派的新篇章。

1928年，賀龍回到故鄉桑植領導“桑植起義”，賀家宗族老少全部參加斗爭。賀滿姑雖然已經生了5個孩子，依然報名參軍，在一線帶兵。

湖南的革命斗爭是殘酷的，賀龍帶著起義主力在湖南多次受挫，賀滿姑帶部隊在桑植留守，結果遭到了當地保安團的圍剿。

1928年秋，賀滿姑的部隊寡不敵眾，被敵人圍殲，她本人被活捉。當時向軒不到兩歲，跟隨著母親一起被關到監牢，幸好他的姨媽賀英搭救，花錢把他和幾個兄弟姐妹救了出來。

但是向軒的母親賀滿姑，被桑植的民團司令張恒如殘忍殺害。

后來的4年，賀英帶著向軒和賀家的其他幾個孩子輾轉在湘鄂西地區。向軒兄弟姐妹就把賀英叫媽媽，他本人對賀英的印象超過了生母賀滿姑。

30年代初，土地革命的形勢有所好轉。但隨著蔣氏政府結束軍閥混戰，他開始集中精力圍剿蘇區。

1933年5月，因為湘鄂西的“紅三軍”在圍剿中傷亡慘重，賀龍帶著紅三軍撤到了貴州。

同時，賀英帶領的游擊隊則來到了湖北活動，但在湖南鶴峰縣太平鎮，因為叛徒秘密出賣，賀英一家慘遭圍捕，賀英戰死。

賀英在1933年5月6日犧牲，當時她帶著幾個孩子在山路上逃跑，敵人將她們團團包圍。

在戰斗中，賀英身中三槍，在最后時刻，她把4塊大洋和一把手槍給了身邊的向軒，讓他快跑，去找賀龍舅舅。

在逃跑的過程中，向軒小腿中槍，倒在山路上。幸虧他被人救起，才輾轉送到了賀龍身邊。

【二】

長征路上紅小子，靠戰友幫助活下來

來到賀龍身邊時，向軒當時7歲，因為營養不良而黃黃瘦瘦，但是他已經會用槍，這是賀英教他的生存技能。

在紅三軍的黔東南基地，向軒治好了傷，隨后加入了紅軍，成為一名警衛連的戰士。

而在當時的紅軍里，“紅小子”的人數不少，這些孩子要么是烈士的兒女，要么是紅軍收留的孤兒。

紅小子們往往分在警衛連，靠近首長，比較安全。向軒和幾個同齡的戰友們負責警衛連的勤務，平時掃掃地、擦擦桌子、倒倒熱水，偶爾還要站崗放哨。

后來，稍大一點的“紅小子”還負責送信，在不同連隊之間跑腿。

1935年，向軒剛剛9歲，這一年蘇區的“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紅軍各部分相繼開始長征。賀龍部早改編為“紅二軍團”，也在當年底開始長征。

根據紅軍戰史資料記載，當時紅軍年輕戰士很多，一半的戰士不滿20歲，有相當一部分剛過10歲。而年紀最小的在籍戰士，就是向軒，長征時年僅9歲。

在長征途中，紅二軍團丟棄了營地和大量輜重，只得一頭扎進大山里。

走在長征路上，向軒和小戰友們一開始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還以為是搬家，一路上吵吵鬧鬧。他們雖然穿著軍裝，打著綁腿，但是紅軍指戰員們還是把他們當做孩子，不負責戰斗任務。

2019年末，向軒在接受采訪時回憶：

“長征開始的時候，我們這些小戰士很輕松，因為我們腳力差，首長專門給我們幾個配一頭騾馬。

要知道當時騾馬很珍貴的，都要馱物資和大型器械，而且一頭騾馬要一個飼養員照顧，這是首長給我們的關心。

那頭騾馬，我們幾個小孩子分著騎，一人騎一段路，沒有人爭搶，因為我最小，大家都讓著我。”

紅軍當時一天走十幾里甚至幾十里山路，兒童的腳力無論如何是跟不上的。沒有那頭騾子，可能“紅小子”們走不出大山。

按照紅二軍團的戰史記載，長征走到一半，向軒幾人組成了一個通信班，在行軍途中給部隊送信，常常奔跑在山路上。

當時蔣軍的飛機日夜飛在紅軍上空偵查，向軒送信途中多次遇到危險，也曾在戰斗里負傷。

當時，紅軍會把很多傷員安置在路過的地區，給點大洋或者金首飾，讓老鄉照顧他們。一些軍官建議把“紅小子”安置在農民家里，以后來接，有些小孩子就這樣留在西南大山里。

但是向軒卻很倔強，他堅持要跟著舅舅鬧革命。賀龍三思之后，決定帶著向軒爬雪山，過草地。

要知道，雪山草地是紅軍長征里最危險的路段之一，這里的傷亡比例不亞于戰場。

雪山草地里缺乏食物，戰士們吃光了干糧，就吃樹皮、草根，后來甚至吃皮鞋、皮帶，所有能入口的玩意兒都能吃。

向軒回憶，自己有個戰友叫辛先柱，他的父親叫辛有文，是部隊里的炊事班長。在過草地時，辛有文一直照顧戰士們，把找來的食物先給戰友吃，自己最后卻死于饑餓和過勞。

直到2019年，向軒談起辛有文還是熱淚盈眶。當時他們幾個“紅小子”備受照顧，連樹皮草根，別的戰友都讓著他們，否則他們可能活不下去。

正是無數辛有文這樣的人，才換取了長征的勝利。

1936年，向軒到達陜北，舅舅賀龍把他安排在延安中央，擔任通信員。

當時延安多面受敵，西北寧馬、西北軍、東北軍都來圍攻陜北，賀龍帶著部隊在外圍打仗。

向軒在延安見到了毛主席，這位“最小紅軍戰士”得到了毛主席的表揚，隨后被送往陜甘寧邊區小學讀書。

后來，他一直在延安念到中學。在抗戰爆發后，他又加入八路軍120師去了前線。

【三】

賀龍：別忘了那頭革命的騾子

抗戰時期，向軒跟著120師活動，在華北打了幾年游擊。期間，賀龍為了讓外甥的思想跟上時代，還送向軒在延安的“抗日大學”上學，讓他在抗大畢業后再繼續跟著隊伍打仗。

向軒在抗戰時才10歲出頭，一直擔任警衛員，他在戰爭里迅速成長，基層干部評價他槍法好，腦子活。賀龍覺得把他放在身邊是屈才，就讓他去學工兵。

解放戰爭爆發后，向軒從東北的工兵學校畢業，被編入了西北野戰軍，在1縱的358旅工兵連當副連長。

當時向軒剛20歲，滿心想著殺敵立功。結果在1948年的大荔戰役里，他被敵人的炮彈擊中，身上20多處負傷，最嚴重的是右眼，已經完全失明。

事發之后，縱隊長賀炳炎專門給賀龍打了電報，通報了向軒的傷情。但賀龍卻說“沒什么”，他說向軒是老紅軍，刀山火海里闖過來的，這點傷不算什么。

向軒傷愈后，在后方長期休息，建國后從事二線建設工作。

但在1955年，解放軍進行第一次授銜，怎么評定向軒的軍齡成為問題。

有人說應該按他中學畢業，參加抗戰來算。也有人說要按紅軍時期來算，畢竟他走過長征。

最后解放軍政治部研討決定，把1933年5月，也就是賀英烈士犧牲，向軒被贈予手槍的時間列為他從軍之時。

這樣算來，當時不到30歲的向軒有22年軍齡，已經趕得上解放軍的很多高級將領。最終向軒1955年被授予陸軍中校軍銜，1960年晉升上校。

后半生里，向軒長住在成都，在成都軍區負責后勤工作，先后擔任軍需科科長，人武部副部長等職位。1979年，向軒從軍隊退休，享受師級待遇。

向軒一輩子都是革命軍人風范，勤儉節約，住在干部退休所，度過了晚年。

戰友都為向軒打抱不平，畢竟作為老紅軍，又是老干部，向軒退休怎么也得混個軍級待遇。

但是向軒不爭不搶，他記得舅舅賀龍的一句話：“別忘了那頭革命的騾子。”革命年代，黨和軍隊給他一頭騾子，讓他在長征里活了下來，這個恩情大于天，他不再奢求什么。

2023年初，向軒老人在成都去世，享年97歲。

向軒曾對解放軍報的記者說：中國富強了，軍隊強大了，但人民軍隊的魂不能丟。中國軍隊的靈魂在連隊，英雄連隊是部隊的骨頭，這是從紅軍時代傳下來的傳統，永遠不變。”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賀龍的外甥、賀滿姑的崽，7歲加入紅軍，9歲參加長征——“四爺爺”今年96》，歐小雷

2.《長征路上年齡最小的紅軍戰士、賀龍元帥外甥向軒逝世，享年97歲》，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