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里鬧事”,一種向外批判,向下索取的理念浮出水面;“反串”飾演,一次對外演繹,對內呈現的反諷戲仿悄然上演。」
社交媒體中又燃起了頭像煥新浪潮,“業主群專用鬧事頭像”憑借極高的辨識度迅速出圈,登上熱搜,成為互聯網中的“玩梗”新寵。
原來,起因是有網友在社交媒體中分享了一組頭像,將其稱為“業主群鬧事專用情頭”,許多網友紛紛表示曾見過這些頭像,目睹他們在群聊里的“鬧事”發言。
(業主鬧事群頭像介紹@梗科普)
小到家中水電費繳納,大到小區基礎設施建設,使用這類頭像的業主以居高臨下的語氣,在業主群平等“掃射”一切。他們往往成為群聊里“仗義執言”的主力,看似維護自身權益,卻“處處惹事”。
相似而熟悉的對話場景由此迅速引發網友共鳴,并引起熱議。
許多網友紛紛換上鬧事頭像,呈現出一幅“不怕事”也“不好惹”的模樣,在社交媒體中“橫沖直撞”,拿捏中年人的語氣口吻,指點年輕人的不良習慣。
(模仿鬧事業主語氣發帖的網友)
是“玩梗”的網友還是真實鬧事者?鋪天蓋地的鬧事頭像中,似乎無法追蹤到類型頭像的最初使用群體,卻又處處是業主群鬧事者的身影。
惹事頭像引發的扮演熱還在延續,豐富的戲謔化表達流露出年輕人的真實心聲,在難以逾越的代際鴻溝中選擇調侃式消解其中差異。看透本質后,他們已然踏上一條逃逸相似人生軌跡的道路。
一種歸類,從頭像再到生活
鬧事頭像多以朦朧手繪風的家庭成員作為畫面主體,有時也會搭配成員職業、名稱,并結合其他手繪元素共同呈現,使用類似頭像的成員在各類群聊的發言也具有驚人的相似度。
“停電了也不通知一聲,大家來評評理!”
“物業給我出來,門口這塊怎么回事?”
“誰家晚上這么吵?大半夜不讓人睡覺嗎,我家兒子馬上高考,,吵到孩子誰來負責?”
(網友分享在業主群看到的發言)
他們往往以“孩子爸”,“孩子媽”自稱,以指責語氣溝通,在細枝末節中絕不退步,甚至在群聊內能一人霸屏,傳達著對各種瑣事不滿,往往“不達目的不罷休”。
正如網友所說,“業主鬧事頭像”似乎隨處可見,他們隱匿在群聊內,為維護自身權益蓄勢待發。這部分業主因此成為老師、小區居民“不敢惹”的存在。
當置身于居民生活、學生學習溝通使用的群聊,這種激烈外顯的行徑卻給許多人帶來困擾。
(網友銳評鬧事頭像)
“業主群鬧事專用頭像”頻繁出現在的社交語境多以業主群、家長群為主,鄰里糾紛與師生關系被濃縮在無數頭像匯聚的群聊之中,具體對話千絲萬縷,“群群有本難念的經”,難以被“苦鬧事久矣”的其他業主向他人講述。
最終,同質化的類型頭像作為直觀的濃縮符號承擔了所有,背負著群聊內爆發矛盾的可能性,成為“鬧事”的代名詞。
此時,頭像已然超越曾經佩戴屬性的標識,作為強表征屬性的身份象征存在于虛擬空間中。借助頭像,人們劃破虛擬邊界,搭建起對屏幕背后真實人物與生活的感知。
(許多網友總結著頭像背后人群特征,并順應趨勢更換頭像)
從頭像到使用頭像的人群,無形的標簽已經超越虛擬邊界,均質地落在人的身上。
鬧事頭像背后的現實人物被凝聚在微小的平面內,人們為這一類型頭像定義,同樣也以此歸類著他們的生活。
有網友為這部分群體精準畫像,描述鬧事頭像群體的模樣,總結還原著他們的生活。
(被廣泛認同的鬧事頭像用戶畫像)
頭像背后,是生活的一地雞毛。
他們往往有著相似而同質化的境遇。“家里養育兩個孩子”,“對孩子全身心投入”,更具備著“如同戰友的夫妻關系”,“一致對外”。
作為家庭共同體,他們統一戰線,又過分聚焦內部整體,當遇到問題時往往首先向外界尋求答案,認為物業和學校“應該給他們一個說法”,為他們的生活負責。
這部分人群受制于家庭中不斷膨脹的繁瑣事務,無法察覺自身異化的表達與特征,在家庭之外,他們選擇將宣泄與追責的矛頭指向最容易追溯的群聊,最終成為被頭像歸類的無數鬧事業主中的一員。
真實世界里被歸類的生活每天上演,而虛擬空間中另一群換上鬧事頭像的年輕人,正扮演起本不屬于他們的角色。
一場“反串”,聚焦自我的戲仿演繹
“換上鬧事頭像,感覺說話都硬氣了”
“反串”換上鬧事頭像的年輕人,在社交媒體中模仿著鬧事的語氣和口吻,正指指點點。
(網友的“反串”發言)
“的地得”不分、同音錯別字是年輕網友總結發現他們發言的規律,濃重的說教與指導意味使得這些文字帶有明確指向性,這樣的文本再匹配強烈的標點符號停頓,便生成了一套難以辨別的鬧事發言。
在模仿鬧事業主的過程中,年輕人得以掌握話語的主動權,以戲仿的方式反諷,在社交媒體大膽“開麥”。
(網友二創制作的業主群鬧事頭像)
然而,換上鬧事頭像的年輕人真的能“肆無忌憚”一回嗎?
實際上,“反串”所進行的模仿只是對“鬧事業主”的夸張式再現,并非年輕人希望借助此類頭像主張“鬧事”表達,在模仿反諷中,他們對此類頭像及背后的生活方式表示著否定與抨擊。
而無論是鬧事頭像還是經典發言,戲仿業主的調侃過程已然折射出年輕人與這部分中年群體間無法彌補的代際鴻溝。
(豆瓣“我發現個規律”小組中網友的投稿)
真實使用頭像者中部分群體的指責說教與無理取鬧在與頭像綁定后,被不斷放大。年輕人更向往不被定義的生活,對待事情往往有著靈活的多元判斷。延伸至現實生活,這種無法相融的理念逐漸形成某種他追,他逃的局面。
于是,彼此之間形成無法突破更難以外化的理念溝壑橫亙在兩種人群之間。
“在群里鬧事”,一種向外批判,向下索取的理念浮出水面;“反串”飾演,一次對外演繹,對內呈現的反諷戲仿悄然上演。
巴赫金曾說,“狂歡節式的戲仿遠非近代那種純粹否定型的和形式上的戲仿,而是具有積極再生的重構意義”。
鬧事頭像及有關表達漸漸從被標簽化歸類的過程轉變為解構與重塑的階段,頭像與文本元素作為梗被融入到更多年輕人的反諷表達之中。
他們以鬧事口吻表達對年輕人喜好的不滿,實則傳遞出他們希望被正視與理解的心態,借助他者話語,年輕人在戲仿表達中實現某種自我生活理念的播撒。
或許這種播撒仍停留在年輕化的群體內,正如彼得斯所說,“不同群體的交流間充滿溝壑”,呈現出一種單向的訴說路徑。但當年輕人在反串飾演鬧事業主時,他們仍在解決與自我相關的矛盾命題。
代際間彼此無法融入的理念鴻溝赫然存在,難以彌合,但鬧事業主的敘事使得年輕人的自我調節成為可能,更為他們完成自主語境中人生軌跡的探討提供獨特視角。
一次追尋,逸出人生重復的軌跡
真實世界中被歸類的生活重復著,在相似的頭像使用中流經無數人真切的生活經歷;虛擬網絡中被模仿的鬧事業主上演著,在他者話語表達中訴諸代際間的理念鴻溝。
在真實與虛擬間,頭像作為符號,關聯起形象、生活與特定群體的理念,串聯起現實中某種可見的相似人生軌跡。
于是,在戲仿之外,有評論認為大規模的反串飾演是年輕人對于“厭婚”、“厭孩”的集體表達。
(有網友分析業主頭像被諷刺的原因)
但此觀點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將年輕人與“業主群鬧事頭像”進行簡單對立,沒能察覺他們對于頭像及背后諷刺的深層含義。
事實上,透過被標簽化歸類的人與生活,再到網友發起的反串戲仿,我們看到被困在固定場景中愈陷愈深的鬧事業主;同樣也看到年輕人在完成對他者的解構后,正努力實現對現實可見重復人生軌跡的反抗。
視線內,鬧事業主個體似乎也本應有著更多可能。
“四十歲依然是闖蕩的年紀”,有網友曬出父母考上研究生的帖子,評論躍躍欲試,鼓勵自己的長輩走出家庭,轉換視角,嘗試以體驗者的身份領略不同的風景。
(畢業季,一位備受矚目的研究生)
然而多數人并不幸運,“必須”承擔的家庭職責與社會規訓一次次困住他們,選擇交出部分自我,他們在與孩子、父母、伴侶的拉扯中變得咄咄逼人、面目全非,最終成為典型頭像里的模樣。
“長大后,我不愿再成為這樣的你們”
(網友分享中認為“應當自由地選擇一切生活”)
如果說過去按部就班的觀念浸潤著一代人,促使他們圍繞既定家庭命運,日復日的勞作,將全部奉獻給頭像中的“家庭共同體”。
那么在今天,許多年輕人已然不再囿于循規蹈矩的作文敘事,取舍部分自我以成為共同體的一部分,再用上相似的頭像,活成如出一轍的人生,重復鬧事業主正經歷的一切。
(網友@湯湯好夢繪制的漫畫:“重新養自己一遍”)
曾經無數個重復軌跡在許多年輕人生活方式的自主選擇中被打破。將自我感受前置,關切自己真實喜愛的,卻依舊以理性的方式約束自我,并“不鬧事”;用更科學的觀念應對為人處世,不失感性與溫度,也“不怕事”。
在既定可見的軌道外,他們不讓渡自我的主體性,正追尋著自身的最大可能性,使用難以被定義的“頭像”,讓自己的生活不被輕易歸類。
畢竟,“我之于我”的定義,才是人生最大的意義。
(圖片素材來源于網絡)
參考文獻:
[1]抓馬扣叔.《換業主頭像,過戲仿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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