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政權更迭,視頻里再次出現了那些熟悉的畫面,舊政權的領導人畫像被扯撕,街頭在狂歡,好像一個新紀元已經來臨。
但是莫慌,慣例告訴我們,街頭的狂歡,日后換來的卻是笑柄。
我們看到眼下的狂歡,想到的是蘇聯解體的時候,也是民眾的興奮莫名,但是,蘇聯解體的后遺癥,至今仍然沒有平復。
一座大廈的崩塌,往往要用數十年的時間才能恢復寧靜。
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是白俄羅斯的阿列克謝耶維奇,2013年寫過一本書,叫《二手時間》,2016年出版了中文譯本。
這本書記錄了前蘇聯范圍內的民眾對蘇聯解體的反思,書中不約而同表現出來的一個思想,就是當年興高采烈于蘇聯解體的人們,無一不是遭遇到了現實殘酷的狙擊。
這本書是作者對采訪人的口述實錄,內容相當的龐雜,整本書,作者似乎一直隱藏在文字之后,但是,作者也是選擇性地訪問了符合她的構思需求的那一類人。
這本書總體來說,有著對蘇聯的戀戀不舍的情結,但是也指出了蘇聯解體在民眾眼中的各種原因。
這本書的作者為何受到諾獎的青睞?
因為即使這本書里流露出對蘇聯的留戀情結,但是,在一個樂于看到蘇聯崩潰的西方人眼中看來,失敗者的可憐兮兮的哀鳴與反思,也是一種賞心樂事。
正如這位作者寫的另一部《切爾諾貝利的悲鳴》(1997)一樣,同樣深合西方人口味。
這種符合,正是這位作者能夠獲得諾獎的原因之一。
有俄國的網友對這位作者的看法確實是一針見血的:“她就是喜歡在其他國家面前羞辱我們,這是‘她來之不易’的權利”。
而且俄羅斯讀者也注意到一個事實,隨時時間越近,這本書的好評度卻越下降。
在《二手時間》里,記錄下當年民眾,砸了蘇聯的鍋,以為從此可以抱著吃飽了的飯碗,而事實上,鍋砸了,后延的震蕩,要延續到寢食難安的地步。
這本書里,可以說記錄了幡然醒悟之后的各路狂歡之后的黯然情緒:
1、當年有多歡欣,現在就有多后悔:
書中人物說道:“戈爾巴喬夫時代……人人洋溢著幸福的笑臉。自由啦!大家都呼吸到自由的氣息。報紙熱銷。那是一段充滿巨大希望的時間,我們簡直是一腳踏入了天堂。民主是個我們不認識的怪獸。那時候我們多么瘋狂,跑來跑去,到處開會:……”(P8)
2、自由誠可貴,到手無啥用:
看看前蘇聯民眾的傷心之痛:“幸福來到了,是嗎?現在是有香腸和香蕉了;但我們卻是躺在狗屎中,吃的都是嗟來之食。超級市場代替了祖國。如果這就是所謂的自由,那我不需要這種自由。呸!他們把人民踩在了地上,我們成了奴隸,奴隸!”(P9)
3、華麗辭藻掛嘴邊,碰到實干沒招數:
一位女士回憶道:“我不為九十年代后悔……沸騰和光明的時代。……我丈夫是一位經濟學家,他為此要發瘋了:“用華麗辭藻去燃燒人心,這是詩人做的事情。而你們是搞革命。接下來呢?接下來自怎么辦?你們怎么建立民主制度?誰去建設?現在我可明白了,你們在干什么。”他嘲笑我。我因此與他離婚了……但實際上,他是對的……”(P28)
4、朝思暮想盼變化,竹籃打水一場空:
書中記載:“到現在我們才明白過來。而在1991年,大家都參與了革命,紛紛設置路障。人人都想自由,可是最終得到了什么?葉利欽式的強盜革命……”(P34)
5、街頭狂歡墻頭草,哪里熱鬧哪里跑:
書中人物總結的非常耐人尋味:“就是有這樣一種人:‘紅軍’來了,他們就喜慶地歡迎,“白軍”來了,他們又喜洋洋地歡迎。”(P35)
敘利亞街頭的那些欣喜若狂的砸爛舊秩序的民眾,他們能否熬過接踵而至的大廈倒覆之后的寒冬,保持他們的熱情洋溢的豪情,對照之前的類似的崩潰后延冷鏈,可以合理地想象一下。
6、打碎壇罐好灑脫,再無底氣護駕行:
書中人物的滔滔不絕的怨氣如日月行天,江河貫地:
“他們打碎了一切……他們把這個國家毀了!把國家賤賣了。這是我們的祖國啊……人們和蘇維埃政權分手了。可是又得到了什么?戒指、巧克力……小偷政權,搶劫一樣啊,誰夠快誰就能搶到餡餅。”(P41)
“那個時候的人們都是那么天真,不管是左派還是右派,共產黨員還是反蘇分子,全都是浪漫主義者。今天我們才為這些而羞愧,為天真而羞愧。”(P44)
“那時候人民只想趕走舊政權,盼著美好時光來臨,過上天堂般的日子。不料自由的人民沒有出現,卻出現了這些千萬富豪和十億富豪,黑幫!光天化日之下有人開槍……”(P49)
一個體系的崩潰,正如金屬的內應力一樣,有一個非常緩慢的發散過程。現在的俄烏沖突,仍是蘇聯解體的后遺癥。三十多年前的巨大的震動,仍然余震不止。
敘利亞政權更迭,也將掀開歷史上如出一轍的漫長的痛苦的震動,戰火的內應力一旦釋放出來,將是一個源源不斷地流泄的過程。
而現在我們看到的是,敘利亞的復雜態勢,似乎連街頭的狂歡也不會維持數天,很快就會贏來新一輪的血與火的更為狂暴的撞擊。
對照歷史,我們要冷靜許多,也會看清許多。
《二手時間》寫作時,還沒有出現“一手熱戰”,現在在俄烏沖突的絞殺中,再回顧《二手時間》中的后悔莫及的哀怨,會涌上更多的痛感與痛心。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