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韓浩月
前不久在寧波,和朋友潘采夫去了一趟天一閣。寧波人常自謙“小城”,也有外地人說寧波是“中小城市”,但有了天一閣,想到寧波心里就會自動給這座城市增加幾分厚重與底蘊。尤其是愛書人、藏書人,到了天一閣,就有了些朝圣的心態。
提到天一閣,就不得不提到范欽,這位明朝兵部右侍郎,在退隱后于明嘉靖四十年至四十五年(1561年—1566年)間,建造了這座藏書樓。藏書樓有五把鑰匙,分藏于范氏家族五房子孫家中,唯有五房到齊,才可以打開藏書樓的門,有了這個典故,我透過厚厚的玻璃,能目睹一眼藏書樓的書架,以及架上各式古書的書影,就已經很滿意了。
和潘采夫邊看邊聊,其中一個話題是,看完天一閣,要看看周邊的書店——建在天一閣邊上的書店,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又值得多高的期待啊。范欽留下的這座藏書樓,氣場太強大了,任誰在旁邊開書店,謙虛一點說,是“沾光”,可從對比的層面來講,都擺脫不了“競品”的嫌疑,我們要看天一閣邊上的書店,也屬“看熱鬧不嫌事大”。
天一閣旁的書店不用找,出門左轉閑走幾分鐘,就有個天一書局,這書店名,天生大氣,建筑風格看著也沉穩,書店招牌兩邊,有幅刻在木板上的對聯,上聯是“格物致知知者不惑心明覺”,下聯是“慎思篤行行者無憂意精察”。不知道這家天一書局與天一閣有無關聯,就算是無關聯,硬蹭天一閣這個熱點,也無可厚非,必須游客們從天一閣出來,積蓄了幾個小時對書的熱愛之情,需要消費一下,心里才會妥帖、舒服。
天一書局建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但書店內部的空間卻很大,大到讓人覺得有點奢侈和浪費的印象,后來想想不對,有些空間就是需要通過浪費才顯得奢侈的,如此想之后,就覺得從容自在起來。由于空間大,書的主角身份并沒有得到明顯突出,人的重要性反而被襯托出來,總覺得得找個地方坐下,才能更好地體會書店。于是我和潘采夫在店中一個巨大的長條桌兩邊坐了下來,我點了一杯咖啡,他點了一碗湯圓,兩人看著桌子中間的人造小溪流里的金魚,愉快地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可能是呆得太舒服了,走的時候居然忘記了“每到書店必買一本書”的自我要求,這個遺憾,留待下次再去天一書局上補上。
離天一書局不遠,還有一家楓林晚書店,這家書店1997年創辦于杭州,2006年在寧波開了這家分店,聽說我和潘采夫來了寧波,我們的朋友綠茶說,一定要去楓林晚看看。寧波楓林晚也屬“天一閣文化圈”之內的標志性書店,位于一條古街的街頭位置,從外立面來看,古香古色的青灰色墻磚上面,黃銅色的楓林晚書店招牌,甚是引人矚目,三個字不大,但偏偏是這越小的店名,越透露出某種低調與內涵出來。
寧波楓林晚的獨立書店氣質更濃郁些,有高大的書墻,有方便翻閱的書攤,有看上去扎實且賞心悅目的書架。外面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整條古街沒幾個游客,恐怕一半以上的游客都集中到了書店里。店里只有一位收銀的店員在,看著挺忙碌的樣子。在書店的好處是,沒人會主動過來問你需要什么——是的,一個人需要一本書,是挺私密的事兒,要是被當面問起來,的確有些尷尬。我和潘采夫在不大的楓林晚逛了兩圈,拍了照發給綠茶,說我們來打卡了。
這次在楓林晚,沒有忘記買書,潘采夫買了一本什么書我忘記了,我買了本美國教授倪健所著《有詩自唐來:唐代詩歌及其有形世界》,書裝幀精美,但一眼看去就會覺得這是本小眾書,買了它是有點好奇,外國人究竟是怎么看待唐詩的,他們是如何從五言絕句、七言律詩中發現一個宏大文學世界的。回京飛機途中翻閱,發現作者寫得非常認真,這應是一篇長篇論文,單是注釋,就占了七八十頁。
去寧波,哪怕只有很短的時間,只夠逛天一閣以及旁邊的書店,就已經算不虛此行了,如果再多一點時間,在花香四溢的月湖邊上散散步,則堪稱完美。結束本文時,想到我和潘采夫在天一閣時探討的一個問題,“范欽那么熱愛藏書的動力來源自哪里?”,各種高大上的說法講完之后,我們達成一個共識,很簡單,就倆字:有癮。古往今來愛書人與藏書人,若不是有癮,誰會把這癖好持續一生且難以割舍啊。
這是六根推送的第3661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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