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青年出品
摘要:想起托克維爾一句名言,當誰想取代萬能的上帝時,連最無法避免的天災都會歸咎于它。神化恰恰是對算法的高級黑,那種神化所塑造的“無所不能的網絡上帝形象”,讓算法封神,也讓其招致無數罵名。這兩天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發布的《廓清平臺算法想象:網紅成長軌跡與驅動要素分析報告》,其實就是在去神化,基于實數據的學術研究,讓公眾看到一個客觀透明的算法和真實的網紅生產機制。
我是做新聞的,常有小朋友問我,你懂算法嗎?我說,不懂。繼續追問:那你為什么不學呢?我說:你以為你可以學會啊?對于學文科的來說,算法可能是一個有著復雜邏輯和技術門檻的黑箱,我根本學不會弄不懂。多數人可能都跟我一樣,把它當成一個“無法也無須弄懂”的黑箱,憑著某種常識感去想象它的存在。看到近來算法被頂上輿論爭議的風口,我想,對算法的種種批評可能都源于這種“黑箱效應”:它對我們生活有“潑天富貴”般的巨大影響,但人們又看不見、看不透它,神秘化帶來了神化,也形成了排斥和恐懼。
我一直覺得,算法很多時候被污名化了,承受了遠超出其功能的罵名。那種過度批評,正源于某種“過度神化”——神秘的算法仿佛能點石成金,在后臺操縱一切,生產著“潑天的富貴”,拿捏熱點,主導議題,捧誰誰紅,算誰誰火。想起托克維爾一句名言,當誰想取代萬能的上帝時,連最無法避免的天災都會歸咎于它。神化恰恰是對算法的高級黑,那種神化所塑造的“無所不能的網絡上帝形象”,讓算法封神,也讓其招致無數罵名。這兩天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發布的《廓清平臺算法想象:網紅成長軌跡與驅動要素分析報告》,其實就是在去神化,基于翔實數據的學術研究,讓公眾看到一個客觀透明的算法和真實的網紅生產機制。
網紅是算法造出來的流量之神嗎,算法能帶來“潑天的富貴”嗎?不是,這份報告顯示,網紅走紅是多因素互動的結果,最重要的是本人的人格魅力和內容吸引力,比如李子柒的“沉靜、勤勞與堅韌”、丁真的“淳樸、粗糲與甜野”、李蠕蠕的“創意、搞笑與神還原”,都是他們能夠從普通人中脫穎而出的重要因素。平臺算法沒有能力和意愿去“造神”,平臺難以支持“平臺造神”敘事,一個人能走紅,背后有社會情緒、媒體報道和政府扶持等眾多原因。
比如報告提及:在61個網紅中,42個受到主流媒體報道、42個上過微博熱搜,均占約69%。對網紅漲粉數進行回歸分析發現,是否上熱搜能夠顯著影響網紅的30天內漲粉情況,即上熱搜能夠助推漲粉并實現破圈傳播。此外,主流媒體報道對網紅的影響力擴展也有著重要作用,其權威性和廣泛覆蓋能夠提升網紅知名度。網絡歌手“唐藝”單月漲粉714萬,但無主流媒體報道,也沒能有破圈機會。
仔細想想,確實是這個邏輯啊!就拿這段時間火爆全網的發型師曉華來說,一個沒有任何流量資源的素人,億萬人中怎么會成為算法的“天選之子”?算法又有什么“選中她”的意愿?顯然,首先是她的品質,她踩中了人們對“華而不實”的Tony老師的痛點,她的好手藝和“聽得懂話”贏得了用戶好感,曉華所有的湖南懷化,更順勢推出了“懷化,一座懂你之城”的宣傳語,并發布來理發免費旅游的政策,帶動周邊消費數億元。算法能做到的,也只是從無數人的點贊、評論和互動中敏銳地捕捉到那種情感,推薦給更多普通人。
淄博、哈爾濱、天水的走紅,不都是這樣嗎?不是算法推出來的,而是無數點贊和互動撐出來的。優質內容是核心,共情是催化劑,得先有“某種看似普通的事物”觸動了公眾的情感結構,讓無數普通人動手點贊,然后才有算法錦上添花去賦能、去助攻的空間。算法不是魔法和“作法”,永遠不能“空手套白狼”“魔法變流量”。硬去推一個沒有情感基礎、大家不感興趣的東西,只會成為笑話。如果說曉華、淄博、爾濱是算法造神的結果,那為什么算法不能迅速造出第二個“曉華”,不能復制出第二個淄博燒烤,無法讓后續城市不斷接力哈爾濱?
我想到了一個詞,自然選擇,這是一個類似于達爾文進化論的“自然選擇過程”,“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一個自然演進的進程,并不是人為干預的。可能因為“意圖倫理”根深蒂固,人們總認為一個結果必然是一個意圖支配的結果,結果越強大,那個意圖也自然會很強大。所以對達爾文進化論也曾有一個普遍的誤解:每個進化背后都有一個目的和意圖的支配,生物本身存在著一種內在的“意志力量”驅動著進化。長頸鹿為何長著長長的脖子?那是在自然選擇的壓力下進化出長脖子,以便能吃到高處的食物。實際上,自然選擇是沒有預見性和目的性的。真正的自然選擇過程是:長頸鹿群體脖子長短有個體差異,有的長有的短。相比于短脖子,長脖子在獲取位于高處的食物時稍有優勢,這種優勢導致它們比短脖子更能生存下來,這個自然選擇過程中,長脖子基因就通過繁殖傳遞給了下一代。
也就是說,自然選擇只能“選擇”那些已經存在的,而無法創造并不存在的,并沒有一個先在的、強大的“目的”能夠主導自然選擇。這很像算法過程,算法無法成為一個“主導流量流向的強大意志”,它不能去選擇誰能紅,而必然依賴于人們的自然情感,依賴無數人的點贊去“判斷”痛點、淚點、爆點,它只能以數學方式或計算機代碼表達意見,無法改變“水往低處流”的自然規律,無法支配求真、求善、求美的自然情感。那種根深蒂固的“意圖支配論”,誤解了當年的達爾文進化論,也誤讀了今天的算法。大多數人對漫長的進化過程缺乏了解,容易誤解進化,正如今天多數人不會編程,很容易對技術黑箱里的算法產生一種陰謀論想象。
再回到“曉華”這個網紅化過程,首先有普通人“熱愛樸素、厭惡華而不實”這種強大而底層的自然情感,再有一個曉華“自然而無意”的互聯網呈現,形成一種原型效應,以自然的方式觸動了那種普遍情感。算法初步鏈接了網友對曉華的欣賞和興趣,而微博熱搜和媒體報道的關注,引發了更大范圍點贊和互動的集聚,形成一種如潮水般的流量。當地政府也“識別”到這種反饋,積極參與其中成為熱搜和新聞的一部分,讓更多普通人看見,形成更強大的共情,有了很多人眼中的“潑天的富貴”。淄博的火爆也是如此,疫情過后坐在小馬扎上卷餅吃肉的煙火氣,大學生重返故地的感恩之旅,好客山東的淳樸民風,這些是淄博進入公眾視野的情感爆點,算法僅能錦上添花,從1到2流量助攻,無法由零到1憑空造神。
其實,不管你我喜不喜歡算法,不可否認的是,不以人的喜歡為轉移,算法已經成為數字和智能時代一種基本的技術語法,智能科技的底層邏輯,深度嵌入人們的日常。這兩天看到一條新聞,說年輕人開始“反向馴化”大數據,他們在評論點贊積極表達,主動尋求多樣化的信息流,建立人設,從而影響算法推送。這種在算法面前的積極互動是好事,給喜歡的視頻點贊,積極使用搜索,告訴算法你想知道什么,這樣它會推的更準確。不想被人盯著去計算、算計、盤算,那就努力讓計算更準確,讓它為我所用,與其恐懼,不如去使用調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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