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羅璟怡
「借按摩之名換取肢體接觸,再將手伸至乳房和腹股溝,最后粗暴地展露自己的性欲望,直接解決了自己的生理問題。」
7月,博主@Lannna~收到一位瑜伽教練的合作邀請,希望她前往自己的瑜伽館體驗靈修按摩。但她并沒有料到,這次所謂的「友好」邀約,會成為纏繞她近3個月的夢魘。
在這場以按摩為借口的誘捕中,該瑜伽教練一次次試探Lanna身體的底線,利用受害者自我懷疑和緊張恐懼的凍結時刻,將自己的欲望全部傾瀉。
在事件發生近三個月后,Lanna終于鼓起勇氣,將自己的經歷結合復盤發布在互聯網。這一次,她等到的是數十位同遭該瑜伽教練侵犯的受害者。她們站在一起,向著曾經的施暴者,筑起一道堅實的墻。
圖源:小紅書 @Lanna昕昕
我們注意到,女性在運動領域遭受到的性侵犯并不在少數。
根據《中國職場性騷擾報告》顯示,超過70%的人曾在職場遭遇性騷擾,其中健身行業是高發行業之一。但是只有不足15%的人向機構投訴或報警。
除開健身房這一性騷擾「高發地」,女性在體育場景中面臨的侵犯與不公,藏匿在了更多角落。
距Lanna發聲已經過去近半個月,但她的勇敢值得我們反復提起。
觸碰不是必需,也不是辯白???????????
「這是訓練的一部分。」
「這是專業操作,不要想多。」
「我很專業,請你相信我。」
美國體操隊隊醫納薩爾將手伸向運動員們身體時如是說;日月灣沖浪教練借機摟抱女學員時如是說;瑜伽教練在觸碰到體驗者胸部時如是說……
在運動教學中,部分身體接觸不可避免。心懷不軌之人,把「不可避免」作為肆意妄為的擋箭牌,不斷將身體接觸的范圍向外擴展,用「合理」接觸粉飾目的。這種強加的合理性,更成為了壓制受害者的辯白。
紀錄片《吹哨人:美國體操隊性侵丑聞追蹤》中, 薩納爾為性侵辯白
在體育領域的性侵問題中,一對關系多次出現:教練與學員,亦或是教練與運動員。
在韓國的調查中,約15%的女性運動員表示曾遭到性侵;自2020年起,法國開展了一項打擊體育界性暴力的行動,超400名教練和教師涉嫌虐待和包庇行為……
在對體育運動中性騷擾的研究中,有這樣一種觀點:體育領域中的性騷擾的實質,是一種體育運動的性別等級制與權力關系的折射。
在平昌奧運會前夜,沈錫希還在遭受教練趙宰范的性虐待。而這種粗暴的侵犯,沈錫希忍受了四年。在她主動講述前,誰也沒想到,這位馳騁冰場的「短道速滑女王」,曾被自己教練一次次毒打、虐待,甚至強迫發生性關系……
圖源:亞洲日報
教練指示、命令的權力一旦被放大,就可能變成施暴的身份綠燈。他們用專業知識和技能取得女性的信任,靠運動行為一步步接觸,最終突破底線,本性暴露無遺。
權威和專業的美名,甚至讓受害者也為不合理的接觸附上合理性。對觸碰的不適,在一次次反思中被歸因于「不專業」的敏感。但事實上,直覺上感覺到不舒服,就有理由及時制止。
《女性的覺醒》中提到,女性長期處于一種「被圍獵」的狀態中。那么處在「誘捕」中的女性,對于危險性觸碰的察覺,再敏銳也不為過。
沒錯,我們不是「完美受害者」???
侵犯過后,女孩們似乎缺少大聲訴說的權力。因為訴說后要面對的,是重新揭開傷疤的聲聲質疑。
「為什么不第一時間拒絕?為什么不找人求助,為什么不報警?為什么不找女教練……」
名為「為什么不」的支支利箭,沒有射向不合理的制度、權力的失衡,沒有射向施暴者本人,而是瞄準了受害者,責難不停。
不同于往常受害者的自證和沉默,Lanna在經歷了長久痛苦后,將自己從反思的深淵中拖了出來:
沒錯,我就是「不完美的受害者」。在傷害發生后,我就是害怕,就是膽怯。在強烈的不適感中,我失去了思考和行動的能力。
什么樣的受害者,才配冠以「完美」之名?鼻青臉腫,滿臉淚痕,凌亂無助——往常的性侵宣傳海報中,受害者通常被塑造為柔弱而飽受欺凌的無力形象。似乎這樣,才能引起同情與關注。
但在巴黎奧運會期間,來自法國的La voix de sarah協會制作了系列反體育性暴力海報。在這些海報中,施暴者以一種隱喻的方式出現,而重點放在了受害者身上——她們被放置于真實的運動場景中,面對已被占據的生活場景,她們眼神堅毅,毫無畏懼。
協會設計海報的為的是呼吁受害者走出傷痛,大膽講出受害經歷。而受害者堅定有力,用鮮明色彩和運動場景中黑影對抗的形象,也打破了往常「完美受害者」的敘事。
作為被侵犯的一方,或許根本沒有完美受害者一說。除了恐懼、沉淪,女孩們也能帶著力量大聲說。
發聲,反抗,被看見???
話劇《初步舉證》中有這樣一段臺詞:
「如果受害女性要在法庭上復述侵犯的細節,如果他的受害經歷,不如法庭喜歡的那樣典型清晰,我們就會推斷她在夸大其辭,就往往判定她的證詞不可信。」
在和施暴者對抗的過程中,女性似乎缺少必要的經驗和方法。向前看,少有挺身而出的榜樣;向后看,缺乏足夠的物證支持。在為自己爭取權益的路上,困難重重。
盡管困難,還是要發聲。因為只要多一個人發聲,問題就會多一次被看到。
Lanna揭露瑜伽教練惡行后,有更多受害者愿意站出來;面對曾經侵犯自己的隊醫薩納爾,曾經美國體操隊的女孩們在法庭審判中接連控訴,指控的聲音中,也包括體操名將拜爾斯;沈錫希下定決心的指控有了結果,教練趙宰范被判有期徒刑十年,為惡行付出代價。
站出來,就意味著同樣經歷的后來者有了榜樣。
不管過去多久,還是要發聲。因為遲來的控訴,同樣有力量。
電影《不受歡迎的人》中,滑雪運動員安德里亞在年輕時在訓練隊遭受性侵,飽受半生折磨后才選擇揭露真相。
而電影原型,奧地利滑雪運動員妮古拉·施皮斯·韋登尼格,選擇在2017年站出來,控訴30年前被性侵的經歷。在這之后,奧地利雪協就此事進行了內部調查,并最終決定解聘這名教練。
三十年的痛苦忍受,終于等來了回應。
女性面臨的性侵犯,從來都是一個流動且變化著的議題。
三個月前,巴黎奧運會開幕式上,吉賽爾·哈里米的雕像緩緩升起,她曾為遭受性侵的女性奔走,為她們爭取權益;三個月后,法國爆發了大規模的反性暴力游行示威活動,發出了「拒絕沉默,反對性暴力」的強烈呼聲。
奧運之后,巴黎又翻騰起紫海:人們身穿紫衫,舉起紫色標語,為反對性暴力大聲呼喊。好在,一直有人看見;好在,一直有人發聲。
圖源:Le Parisien
好在,未來有希望。上海《體育與健康》教材中,專門開出了一個完整章節,教給學生們如何抵制性騷擾;教給女孩們,如何在運動中保持健康和熱情洋溢,而不受侵害。
而面對今后還會不斷流變的困境,女孩們應該記住:
緊貼身體的接觸并不是運動中的必經流程;
如果直覺上感覺不適,請一定重視且及時制止;
如果遭遇了性侵犯,請一定要說出來,大聲一些,再大聲一些。
女孩不下場
記錄女孩兒們的體育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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