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旅游文寫道,徐霞客和徐仲昭帶著仆人游天臺山,這已經是徐霞客第二次游覽了,那么他第一次登天臺山,又是何情景呢?
癸丑年(公元1613年)三月三十,徐霞客帶著挑夫和仆人從寧海縣西門出城。天空陰云盡散,陽光明媚,他滿懷喜悅,看著山中景物全都有喜悅之態。誰知他到達梁煌山時,聽說此地有猛虎夾道,一個月間就傷害數十行人。于是,他只好在旅舍住下。
癸丑年(公元1613年)四月初一,早上一直下雨。徐霞客前行到岔道處,他勒馬從西面向天臺山進發,天色逐漸轉晴。他騎馬走了十里路,抵達松門嶺下。山高路滑,他只好舍棄馬,步行前進。
雨后新晴,山色秀美,隨處可聞流泉叮咚聲,綠樹叢中怒放的紅杜鵑花相互輝映,令人忘卻了攀登跋涉的辛苦。他前行至筋竹寺休息、用飯。
山頂上到處都種有麥子。他從筋竹嶺向南,走向通往國清寺的大路。恰好國清寺僧人云峰曾與他同桌吃飯。云峰說:“從這條路到石梁,山險嶺峻,路途漫長,不方便攜帶行李。不如輕裝前往,讓挑夫將重的行李先擔去國清寺等待。”
徐霞客聽從他的建議,讓挑夫挑著行李隨云峰先去清國寺,他則與蓮舟上人一起從石梁道動身前行。他們翻越過筋竹嶺,山嶺近旁很多又老又矮的松樹,樹干彎曲變形,樹根松葉青綠秀麗,像城里人家中盆景栽種的奇異清秀的松樹樁。
他們在高峻的山嶺里爬上爬下,深山里很荒涼寂靜。當地人害怕猛虎躲藏草木中傷人,路邊的草木都被放火燒掉了。泉水轟鳴,勁風動地,山路上沒有別的旅人,顯得荒涼而漫長。彌陀寺坐落在萬山坳中,恰巧正當中途,他們便在這里用飯、住宿。
癸丑年(公元1613年)四月初二,徐霞客和蓮舟上人吃完早餐,雨才停止。于是他們越過路上的積水,攀登山嶺,跨過溪流,山巖越發清澈、幽靜。傍晚時,他們抵達天封寺住下。
他們睡在臥床上,惦念著明早攀登峰頂的事,希望雨停天朗。五更時,他們從夢中醒來,聽仆人說,滿天星斗,徐霞客歡喜得無法再入睡。
癸丑年(公元1613年)四月初三,徐霞客和蓮舟上人清晨起床,果然見陽光如火光般閃耀,于是他們決定向山頂前進。他們向上攀爬數里山路,到達華頂寺,再走三里,到達太白堂,已快接近華頂峰了,沿途卻沒有值得觀賞的景物。
徐霞客聽說太白堂左下方有黃經洞可游覽,于是他從小路走。二里路后,他俯身看見一塊很突出的大石頭,很是秀麗華美。他臨近一看,是一位發僧在黃經洞前構筑的寺,恐怕風從洞里吹出來,就用石頭砌塞洞門,徐霞客不由感嘆惋惜。他只好重新往上走,到達太白堂,然后順山路登上天臺山絕頂華頂峰。峰頂上,四處荒草被勁風吹得紛紛倒伏,寒風凜冽,草上結的霜約有一寸多厚。他回顧峰下四周的山巒上,美麗的鮮花與碧玉般的綠樹,遠遠望去覺得非常玲瓏明晰。山腳下山花盛開,峰頂上反而不開花,大概是因高處寒冷所致。
他們沿舊路下山到華頂寺,經過池邊的小橋,翻越三座山嶺。溪水徘徊,山巒重重,樹木叢生繁密,巖石光采煥發。他們每轉過一處,就有一處奇景,觀賞的愿望得到很大滿足。
他們走完二十里路,經上方廣,到達石梁,在曇花亭敬佛。徐霞客已無暇仔細觀賞石梁飛瀑的奇景。他們往下走到下方廣,仰視石梁飛瀑,覺得它似乎從天際傾瀉而下。徐霞客聽說斷橋、珠簾水尤其是著名勝景。僧人卻說吃過飯再去,還來得及往返,于是他們從仙筏橋先去山后,翻過一座山嶺,順著溪澗走八九里,見流水形成瀑布從石門飛瀉而下,回旋流轉,經過三道溪灣。最上面的是斷橋,有兩塊巨石傾斜鏈接,溪水迸流在兩石間,浪花飛濺,匯合后流轉入潭;中間的兩巨石相對峙有如窄門,溪水被窄門約束,流勢很洶涌;最下面的潭出口很寬闊,溪水傾瀉處受到門檻阻隔,只能從低洼處斜涌而下。三臺瀑布每臺都高達數丈,各級景觀都很神奇,但溪流順臺級而下流,彎轉的地方被溪灣遮掩,不能一覽無余。
他們又走一里多路,就是珠簾水,溪水傾瀉而下的地方很平坦寬闊,水的流勢因此緩和、散漫,流水彌漫潭內。徐霞客光著腳跳進草莽之中,攀援樹木,沿著山崖前行,蓮舟上人無法跟隨。
暮色四合,徐霞客才返回。他在仙筏橋上停下腳步,在朦朧的夜色中觀賞如彩虹般的天然石橋,瀑布水花飛濺猶如噴雪,這樣的奇妙景觀,令他不想去睡。
癸丑年(公元1613年)四月初四,碧藍的天空萬里無云,廣袤的群山一片墨綠。徐霞客顧不上吃早餐,就沿著仙筏橋登上曇花亭,石橋在曇花亭外。石橋寬一尺多,長達三丈,架在兩山坳間。兩條飛瀑從亭左邊流來,至橋邊匯合成一股急流向下飛墜,形成瀑布,響聲如雷轟鳴,如河堤坍塌,瀑布高達百丈以上。
徐霞客從石橋上走過去,向下俯視深潭,不禁毛骨驚然。他走過石橋,就被前面的大石阻隔,不能去前山。他原路返回,經曇花亭,進入上方廣寺。
徐霞客順著寺前的溪水,再爬上阻隔前山的大石,坐下來觀賞石橋。因下方廣寺的僧人催促用飯,他起身離開。飯后,他走十五里路,抵達萬年寺,登上藏經閣。閣有兩層,存有南北佛經兩藏。萬年寺寺前寺后有很多古老的杉樹,都是三人圍的粗干,鶴群在樹上筑巢,鶴鳴聲響亮而清遠,也是深山中的一種清雅之聲。
徐霞客原想去桐柏宮,尋覓瓊臺、雙網勝景,因途中有許多令人迷惑的錯道,他改變計劃去國清寺。國清寺離萬年寺有四十里路,途中經過龍王堂。
每走下一座山嶺,他都以為已到平地,等到連接走下好幾重山嶺,下坡的態勢還遠沒有停止,他這才領悟到華頂峰之高,似乎離天不遠!
傍晚時分,他才進入國清寺,與云峰和尚相見,就像遇見久別的知心故友,他和他商量游覽探奇的先后順序。云峰和尚說:“風景名勝沒有比得過寒巖、明巖兩處幽險的,雖然路程遙遠一些,但可以騎馬去。先游覽寒巖、明巖,然后步行到桃源洞,抵達桐柏宮,那么翠壁、赤城棲霞兩處勝景,也可以一覽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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