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深交所官網顯示,浙江華業塑料機械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浙江華業”)IPO進程正式更新為提交注冊狀態,這一步距離其此前通過深交所上市委會議審核已22個月有余。對比同時期申報的企業而言,浙江華業的IPO之路顯得尤為艱難。
隨著資本市場對企業質量和規范性要求的不斷提升,尤其是在強調科技創新驅動的大背景下,企業的研發實力、公司治理水平以及市場競爭力成為能否成功上市的關鍵考量因素。
然而,浙江華業在研發投入方面長期低于行業平均水平,2019年多項發明專利申請遭駁回,且國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復核未入選,技術創新性備受質疑。報告期內,高管薪酬與研發費用界定模糊,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研發費用不準確,存在虛高嫌疑,嚴重影響了公司財務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與此同時,實控人一家三口持股78.02%,其家族式股權結構下,實控人高度集權,財務內控亂象叢生,違規轉貸、關聯方資金拆借及不規范關聯交易等問題頻發,嚴重影響公司治理的有效性和財務數據的可信度。此外,公司產品結構極為單一難以抵御市場波動,主營業務毛利率持續下滑,公司持續獲取訂單能力有限,業績長期穩定增長面臨挑戰,同時資金壓力與募資用途合理性爭議不斷。這些問題交織在一起,使浙江華業的IPO前景撲朔迷離,也引發了市場對其能否真正符合上市標準、實現可持續發展的深度思考與廣泛關注。
研發投入不足設備全靠引進
高管薪酬與研發費用界定模糊
招股書顯示,浙江華業成立于1994年4月26日,公司主要從事塑料成型設備核心零部件研發、生產和銷售,主要產品為塑料成型設備的螺桿、機筒、哥林柱及相關配件,主要應用于注塑機、擠出機等塑料成型設備。
在當今科技飛速發展的時代,研發投入是企業保持競爭力、實現創新發展的關鍵所在。然而,浙江華業在研發投入方面的表現著實令人擔憂。2019年至2024年上半年,公司研發投入費用均徘徊在2300萬元以下,其中,2020年,公司研發投入費用僅為1518.83萬元。報告期內,其研發投入費用占當期營業收入的比重分別為4.06%、2.63%、2.62%、2.77%、3.12%、3.06%,呈波動下滑趨勢,而同期同行業可比公司的這一比率均在3.67%至4.43%之間。浙江華業的研發投入占比持續低于行業平均水平,這種研發投入的不足,凸顯了公司對研發的重視程度不夠。長期的低投入策略,無疑將使得公司在技術創新的賽道上逐漸落后,難以形成強大的技術壁壘,嚴重制約了其在市場中的競爭力。
公司的專利情況更是不容樂觀。僅有的12項發明專利全部在2019年之前取得,此后在報告期內再無新的發明專利。更為關鍵的是,對于其核心業務至關重要的裝備專利一項都沒有,其生產主要依賴進口設備供應商提供的設備。這不僅使得公司在技術創新上缺乏自主性,也引發了外界對其技術創新能力的嚴重質疑。2019年浙江華業申請的8項發明專利皆遭駁回,且國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復核未入選,這些事件更是成為了其技術創新能力的污點。有媒體對其部分已有專利提出質疑,認為其并非依靠自身研發能力,而是可能依賴外部設備供應商及其他人員。這種技術上的依賴,使得公司在面對市場競爭時,缺乏核心競爭力,難以在技術層面脫穎而出。
研發人員方面,從數量上看,2022年末、2023年末、2024年6月末,研發人員數量分別為80人、74人、80人,2023年末的顯著減少與一般創業板IPO公司應有的研發人員增長趨勢背道而馳。同時,公司對研發人員信息的披露極為有限,相較于其他創業板IPO公司,投資者難以深入了解其研發團隊的真實情況。
從學歷結構來看,截至2024年6月,公司員工總數為1472人,其中研發人員占比僅5.43%,碩士研究生及以上學歷僅1人,占比0.07%,大專以下學歷人員卻高達81.39%。如此低的高學歷人才比例,難以支撐起高強度的研發工作,也不禁讓人懷疑浙江華業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吸引和留住高新技術人才,以及其是否真的在投入資金進行技術研發。
此外,公司在研發人員的界定上也存在嚴重問題。招股書雖規定非全時研發人員的研發工時不得低于50%,但實際操作中,部分核心人員如夏增富、夏瑜鍵等的研發費用比例卻是由總經理辦公會決定,并非嚴格按照工時占比來界定。
正因如此,浙江華業也將部分高管薪酬劃入了研發投入,而這一做法也引起了市場的廣泛爭議。董事長夏增富40%的薪酬、董事兼總經理夏瑜鍵40%的薪酬、監事會主席后桂根50%的薪酬被計入研發費用。盡管公司聲稱這些高管屬于核心技術人員,但他們的工作內容更多地涉及公司整體研發的統籌規劃、管理協調等方面,與純粹的研發工作存在明顯差異。這種不清晰不規范的界定方式,使得公司的管理職能薪酬混入研發費用,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研發費用不準確,存在虛高嫌疑,嚴重影響了公司財務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家族企業股權高度集中
財務內控及關聯交易問題頻現
浙江華業是典型的家族企業,實控人夏增富、夏瑜鍵、沈春燕一家三口合計控制公司78.02%的表決權。這種高度集中的股權結構使得家族成員在公司決策中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容易導致決策過程缺乏多元化的監督和制衡。在企業發展過程中,可能會出現為了家族利益而忽視公司長遠發展的情況,例如在業績下滑的情況下仍進行高額分紅,而不是將資金優先用于研發創新或業務拓展等方面。
家族控股的企業往往還存在任人唯親、決策封閉缺乏科學性、人才吸引力不足等問題。在浙江華業的經營過程中,這些問題是否已經顯現,雖然目前尚未有確鑿的證據,但市場和投資者對此充滿疑慮。這種股權結構的潛在風險,可能會對公司的長期穩定發展產生不利影響。
值得注意的是,公司在財務內控方面的問題可謂觸目驚心。2019-2020年期間,為滿足貸款銀行受托支付要求,浙江華業以向舟山市海明特殊鋼有限公司采購的名義違規轉貸15筆,總金額高達約2.7億元。盡管公司聲稱已按時還款,并未損害銀行利益,但這種行為不僅違反了《貸款通則》和《流動資金貸款管理暫行辦法》等相關法規,也反映出公司在資金管理和合規運營方面的嚴重不足。
浙江華業的關聯交易也存在諸多問題。其關聯方金欣貿易(包括浙江金欣貿易有限公司、舟山市天欣物資有限公司)由翁輝、鄭鈞元實際掌控。此二人系公司實控人夏增富近親屬,其中,鄭鈞元是實際控制人夏增富之妹夏增飛的兒子,翁輝是夏增富、夏增飛的表弟。
2019-2023年,金欣貿易與浙江華業的交易金額逐年上升,分別為2,654.24萬元、3,392.64萬元、3,610.87萬元,且在2022年和2023年為公司第二大供應商,但在2024年上半年卻突然從前五大供應商名單中消失,原因尚未明確。與其他供應商相比,公司向金欣貿易采購的部分鋼材價格也偏高,如2023年1-6月在圓鋼Φ13538CrMoA、圓鋼Φ16038CrMoAl、圓材Φ4404145HΦ440等項目中,采購價均高于其他供應商,對此,浙江華業的解釋稱,向金欣貿易采購的圓鋼以鍛材居多,向其他鋼材生產商采購的圓鋼以軋材為主,而鍛材的市場價格通常要高于軋材。
單一產品結構毛利率下滑
持續獲取訂單能力有限
浙江華業主要從事塑料成型設備核心零部件研發、生產和銷售。公司產品結構極為單一,主要產品螺桿、機筒、哥林柱銷售收入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長期超98%。這種單一的產品結構使得公司市場根基脆弱在市場競爭中面臨巨大風險,一旦這些產品的市場需求出現波動或競爭加劇,公司的業績將受到嚴重影響。
在2024年上半年,螺桿、機筒和哥林柱的銷售單價均出現大幅下滑,相較上年分別下滑23.10%和17.34%。對此,浙江華業解釋稱,主要系公司的產品以定制化為主,產品種類較多,不同規格產品價格差異較大;另外,隨著圓鋼等主要原材料價格的波動,公司部分產品銷售價格也有所調整。
報告期內(2021年-2024年上半年),浙江華業主營業務毛利率呈現逐年下降的趨勢,分別為29.08%、26.92%、25.73%、24.82%。盡管目前仍高于同行業可比上市公司均值,但持續下滑的趨勢表明公司在成本管理、產品定價或市場競爭力方面存在嚴重問題。隨著市場競爭的加劇和原材料價格的波動,公司若不能有效提升產品附加值或降低成本,毛利率可能進一步下降,甚至低于行業平均水平,從而嚴重影響公司的盈利能力和財務狀況。
從業績表現來看,報告期內,浙江華業實現營業收入分別為8.08億元、7.82億元、7.36億元和4.33億元,實現歸母凈利潤分別為9533.27萬元、8157.97萬元、7029.42萬元和4469.12萬元。其中,2022年和2023年公司營業收入和歸母凈利潤均出現下滑,2022年營收和凈利潤分別下滑3.22%、14.43%,2023年分別下滑5.86%、13.83%。盡管2024年上半年乃至三季度業績有所回升,但這種增長的可持續性仍面臨巨大挑戰。公司所處的塑料機械行業周期性明顯,市場競爭極為激烈,在技術創新不足的情況下,公司難以在市場中脫穎而出,實現長期穩定的業績增長。
在近兩年多前的上會現場,深交所針對2022年業績下滑就要求其說明是否具備持續獲取訂單的能力,是否具備成長性。而在《落實函》中,深交所也進一步要求浙江華業結合下游行業發展、客戶需求變化和研發投入等,對“持續獲取訂單能力”進行說明,并要求保薦機構發表明確意見。
浙江華業在《落實回復函》中聲稱訂單可持續,依據是訂單環比增長、與下游客戶關系穩定及客戶更新需求。然而,這些理由經不起深入推敲。首先,2022年公司訂單的增長是基于疫情導致的低基數,并不具備代表性。其次,盡管與下游客戶合作長久,但不同注塑機需特定螺桿和機筒,浙江華業的產品以定制化為主,若研發不力,合同可能受阻。最后,下游雖有更新需求,但螺桿和哥林柱壽命較長,且技術提升還延長了產品壽命,故更新需求有限。因此,浙江華業是否真的具備持續獲取訂單的能力,能否持續在激烈的市場中長期立足,還有待進一步驗證。
報告期內公司不斷擴大的賒銷比例也加劇了這一擔憂。招股書顯示,浙江華業2019-2021年應收票據、應收賬款和應收款項融資合計持續增長,而預收款項卻急劇下降甚至歸零,應收和預收賬款出現背離,這表明公司為了維持客戶關系,采取了更為寬松的信用政策?!叭鲥X”獲取訂單的方式不僅增加了公司的財務風險,導致資金不斷地被消耗在維持訂單上無法轉化為可持續的競爭優勢和穩定的收益來源,也反映出公司在市場競爭中的被動地位。
結語
監管層對創業板企業的定位是成長型創新創業企業,而浙江華業目前的表現似乎與這一定位有所偏差。其技術創新能力不足、毛利率逐年下滑、產品結構單一、財務內控問題頻現以及持續獲取訂單能力存疑等多方面的問題,都使得其在創業板的定位和發展前景受到質疑。
此外,從財務數據來看,浙江華業還面臨著較大的資金壓力。截至報告期末,短期借款和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余額合計為26,559.44萬元。然而,公司在資金緊張的情況下,卻在2022年上半年進行了6000萬元的現金分紅,這一行為令人費解。同時,根據本次IPO募資計劃,公司擬將募集資金中的2億元用于補充流動資金及償還銀行貸款,這種自相矛盾的行為使得市場對其募資用途的合理性產生了嚴重懷疑。在技術創新和業務拓展急需資金支持的情況下,公司如何合理安排資金,平衡償債與發展的關系,是其面臨的重要挑戰。
要知道,資本市場是企業成長的重要平臺,但絕非企業的避風港。在A股上市的企業應該是基于技術進步的科創型企業,這也是金融強國的核心內在含義之一。資本市場也并非廉價的的融資市場,企業在資本市場融資是要為社會提供更多利潤更多財富,而不是讓你度過難關,否則這樣的企業在后續的激烈市場競爭中也必然被淘汰。
對于浙江華業后續能否成功登陸A股如愿募得資金,市鑒將持續保持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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