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好天兒,朝陽玻璃上曬得暖洋洋的。
小兒子送我去協和醫院看病,這咳嗽實在折騰人。
"爸,慢點走。"李峰扶著我胳膊。
我站門口緩了會兒,才推開胸外科的門。說實話,去這種科室,誰心里都沒底。
那會兒我還不知道,這一進門,就要碰上五十年前的事。
"李大爺,到您了。"
我起身跟著護士往里走。
路過醫生介紹牌的時候,我瞥見了"李京生"三個字,整個人一下子定在那兒。
這名字真是巧了,我在云南插隊那會兒,給我兒子起的就是這個名。
"大爺,您這是..."護士回頭看我。
"沒什么。"我擺擺手。
診室里那醫生四十來歲的樣子,白大褂很整齊,抬頭說:"您好,我是李京生。"
我盯著他的臉看。這鼻子,這眼睛,怎么這么像她媽?
"大爺,您的片子我看過了,肺部這塊兒得再仔細查查。"
"李醫生,我問您個事。您是哪兒人?"
"云南昆明的,小時候就來北京了。"
"您...您是哪年哪月生的?"
"72年10月3號。"他放下病歷本,"大爺,您認識誰啊?"
"我也許認識您媽媽。"
屋里一下子沒聲了。
李京生愣在那兒,手里的筆掉在了桌子上。
這時候門開了,進來個女醫生。看見我們這樣,她也站住了。
"小王,"李京生說,"你先帶大爺去照個片子。"
我跟著女醫生出來,這心里頭可真不是滋味。
我坐在走廊的長凳上,等護士叫我去照片子。
醫院的走廊冷颼颼的,我這腦子里突然就想起了50年前的事。
那是69年,我剛滿18。
那會兒整個北京城的年輕人都往農村去,說是要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我們那批走的時候,村里派了倆架手扶拖拉機來接。
大家都穿著藍色的知青服,后來那服裝讓雨水一泡,全掉色了。
和一大幫北京知青一起去了云南,分到個叫大寨的村子。
頭一年可真夠嗆,住的是茅草房,煤油燈照明,晚上寫個日記都費勁。
一到夏天蚊子多,蚊帳上打滿補丁,跟篩子似的。
墻上貼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標語,村里人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但那陣子誰家不是這樣。
村長有個女兒叫李麗華,比我大兩歲。
她就負責帶我們這些知青,教我們種地。
說起來,她人可真不錯,看我們干活笨手笨腳的,從來不嫌棄。
慢慢地,我和麗華走得近了。
她常叫我去她家吃飯,家里有臺老式收音機,我們偶爾聽聽京劇。
有時候地里干完活,趁太陽還沒下山,我們就在田埂上坐會兒,掰著玉米,聽她哼幾句《北風吹》。
71年夏天,麗華告訴我她懷孕了。
那時候這種事兒可大可小,搞不好就是政治問題。
我倆都嚇壞了,她爸是生產隊長,那會兒知青要是這樣,就別想回城了。
麗華說她愿意把孩子生下來,但我知道這事要是讓村里人知道了,她爸非得打死我不可。
想到這兒,我抹了把眼睛。
這么多年過去了,今天還真得面對這事了。
檢查完,護士說李醫生要見我。
我去他辦公室的時候,看見他坐在桌子后面,臉色挺嚴肅。
"大爺,坐。"他指了指椅子,"您剛才說認識我媽?能說說是怎么回事嗎?"
我就把當年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說到我和他媽在云南的那段日子,說到后來為什么要走。
"我給你取名叫李京生,"我嗓子有點啞,"真沒想到,這么多年了,能在這兒碰上你。"
他聽完,半天沒吭聲。
就看他坐那兒,眉頭緊鎖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您是說...您是我親爸?"
我點點頭:"要不咱們做個親子鑒定吧。我知道這事挺突然的。"
"行。"他想了想,"不過這事先別告訴別人,讓我好好想想。"
"我明白。換誰都得好好緩緩。"我嘆了口氣,"對不起啊,當年..."
"大爺,"他打斷我,"咱們先不說這個。您這病得住院再查查。您兒子在外頭吧?"
"在呢。"
"那您先坐會兒,我讓護士給您辦住院,我去跟您兒子說說。"
住院這幾天,李醫生每天都來看我。
說實話,挺別扭的。
我倆都在等那個親子鑒定的結果。
小兒子李峰天天來醫院陪我。
他看出來我和李醫生之間怪怪的,問過我幾次。
我就糊弄說是老家認識的一個小孩。
一周后,DNA檢測的結果終于出來了,可當李京生看到報告后,竟錯愕地愣在原地,
他神情復雜地走進拿著化驗單進了我的病房。
"結果出來了。"他拿著化驗單,在病床邊站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您真是我爸。"
我剛想說話,他突然打斷我:"但您得明白,我現在腦子亂得很。我有自己的養父母,他們把我撫養長大,供我讀書當醫生。您是我親爸,這我認,可這些年您在哪兒呢?"
這話聽得我心里一抽。
我李了李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是啊,這些年我在哪兒呢?
"對不起..."我剛說出這三個字,嗓子就哽住了。
他看我這樣,語氣軟了下來:"大爺,您別難受。我不是怪您,就是...這事兒來得太突然。您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我點點頭,眼眶有點發熱。
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手舉到一半又放下了。
正說著,李峰推門進來了。
看見我們這樣,他問:"爸,怎么了這是?"
我和李醫生對視一眼。
他深吸口氣,說:"李先生,我得跟您說個事。我...我是您哥哥。"
李峰愣住了,看看我,又看看李醫生。
我只好把那些年的事兒都說了。
李峰聽完,站那兒半天沒出聲。
"爸,"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您怎么從來不說這事?"
"這哪好說啊,"我低著頭,"我以為這輩子也見不著他了。"
屋里靜得很,誰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事很快在家里傳開了。
李峰告訴了他哥李濤,兩兄弟都有點接受不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
我剛出院,李京生就說要去云南老家看看。
我想跟著去,他擺擺手說:"大爺,讓我自己去吧,等我想通了再聯系您。"
他回了那個村子。
一個星期后,他打電話告訴我,村子變了樣,但還有老人記得當年的事。
他打聽著找到了張麗華。
那天他去見李麗華,她一看見他就愣住了。
"京生啊,"她嘆了口氣,"對不起,這些年一直瞞著你。"
李京生問她為啥不告訴他真相。
原來他出生后,李麗華怕影響自己前程,就把他給了她表姐帶。
她表姐一家把明遠當親兒子養大,供他上學讀書。
"我們想等你大了再告訴你,"李麗華說,"可越拖越不敢說了,怕你記恨我們。"
明遠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
"表姐對我特別好,"李京生說,"我不怪你們,但我得知道我爸是誰。"
李麗華紅了眼圈:"你爸...他還好嗎?"
后來明遠給我打電話,說李麗華想見我。
我就又回了云南。
五十年了,她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等我。
頭發全白了,但眼睛還是那么亮。
見我來了,她抬手理了理額前的白發,又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那個動作,可不就和五十年前一模一樣。
我們在她家坐了一下午,說起那些年的事。
明遠就在旁邊聽,時不時問兩句。
回北京后,我讓兩個兒子和明遠好好見見。
就在我家,擺了一桌子菜。
開始李濤和李峰還挺別扭,但聊著聊著就熱絡了。
明遠這人愛說笑,沒一會兒就把兩個弟弟逗得直樂。
"早知道有你這么個當醫生的哥哥,"李濤笑著說,"我當初也學醫去了。"
"學啥不是學啊,"李峰在一邊插嘴,"反正有個當大夫的哥哥,咱以后看病有人管了。"
我就坐在沙發上看他們仨說說笑笑,心里頭美滋滋的。
后來明遠常來家里坐坐,要么陪我說會兒話,要么帶兩個弟弟出去轉轉。
李麗華也時不時打個電話來,問問我身體怎么樣。
今年過年,可熱鬧了。
明遠帶著他愛人孩子來拜年,李濤李峰也都領著家里人來了。
李麗華也從云南過來了,說這么多年了,得和孩子們一起過個年。
我看著他們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餃子。
李京生給麗華夾菜,李濤李峰在逗他兒子玩,屋里熱熱鬧鬧的。
"爸,想啥呢?"李京生給我倒了杯熱水。
"沒想啥,"我笑笑,"就覺得挺好。"
他拍拍我肩膀:"是啊,都挺好。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挺好。"
聲明:
本文非新聞資訊內容!內容來源于網絡故事改編,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
部分圖片非故事真實畫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配圖均為示意圖,圖/源自網絡,侵權請聯系刪除
涉及隱私,文中姓名均為化名,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作者專屬原創文章,無授權轉載搬運行為一律追究到底!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