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簡墨

如果能穿越時空回到商朝的戰場，你大概率會看到這樣一幅作戰場景：馭馬師緊握韁繩控制戰車方向，手持矛戈的士兵和弓箭手站立兩側緊急作戰。

這種車兵、步兵、射兵相配合的作戰方式在商朝已經形成，是商人守疆辟土的利器。幸運的話，你也許還能看到一位英姿勃發的女將軍，她就是婦好——我國歷史上第一位有文字記載的女將軍，也是電影《封神第二部：戰火西岐》（以下簡稱《封神2》）中女將軍鄧嬋玉的原型。

△ （ 圖/《封神2》）

與歷史上婦好和商王武丁夫妻二人協同作戰，共同守衛商朝的版圖不同，鄧嬋玉在電影中意外地和姬發有了感情線。這種出人意料的改編，引起了一眾吐槽。此外，殷郊的發光特效以及稀碎的劇情，也讓不少期待宏大長久的觀眾直呼“大失所望”。

真正的商朝是什么樣的？獨屬于商朝人的文化符號又如何影響了今人？去一趟安陽，你也許會得到電影無法給出的答案。 它是殷商文化的發源地，也是我國的文字之都，諸如龜甲占卜、青銅器以及酒池肉林等殷商文化符號，在這里均能找到。

△ 安陽殷墟郭家莊160號墓復原模型。 （ 圖 /視覺中國）

走進安陽，可以看到一座城市全然不同的兩面。

一面是屹立土地之上，被高樓環繞，擁有大型商超和高鐵站的現代城市；一面是埋藏地下，3000多年前商朝的國都殷都。

透過殷墟遺址中發掘出的文物，我們得以窺見3000多年前商朝人民的生活圖景：平民多住在由泥土和木材建成的半地穴式住宅或地面房屋里，日常飲食以谷物為主，且已經開始將青銅農具用于生產、戰爭等，貴族內部則風靡祭祀求神。

△ （ 圖/《封神1》）

最重要的，是當時已經有了文字，人們將田獵、戰事以及農耕等多方面的信息記錄于龜甲和獸骨上。關于甲骨文被發掘的過程，考古學家李濟在《安陽》一書中曾提到過一段不盡詳實的傳說：國子監祭酒王懿榮在家鄉發生瘧疾求醫時，無意間于買來的藥材中發現了刻有古字的龜板，遂讓仆人趕赴藥店將所有龜板買回。

時隔一百多年，故事的真實程度已經難以考究，但王懿榮仍被認為是一個收集甲骨的學者。在他之后，又有許多人投身于甲骨挖掘之中。只不過，當時挖掘的隊伍中，不少是為經濟效益而來——生活在安陽洹河附近的村民，或將撿拾來的甲骨作為藥材“龍骨”賣給藥店，或賣給古董商販。

△ 安陽殷墟博物館展出的甲骨。 （ 圖 /視覺中國）

直到1928年，董作賓受命調查安陽殷墟的甲骨流散情況，殷墟的科學考古挖掘工作才邁入正途。 此后，在劉一曼、楊寶成、唐際根等專家學者的努力下，3000年前的殷商都城才得以重見天日，埋于沙土之下的甲骨文也漸漸為人熟知。

截至目前，安陽殷墟遺址出土的甲骨文已達到16萬余片。其中，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在1991年考古殷墟花園莊東地時，發掘了689版刻有占卜記錄的龜甲、獸骨，呈現了商武王時期的占卜記錄，內容涉及田獵、進獻禮品以及排兵布陣等，為研究商朝活動提供了諸多依據。

△ 安陽殷墟博物館“子何人哉——殷墟花園莊東地甲骨特展”展廳局部。 （ 圖 /視覺中國）

除了主要用于占卜記錄的甲骨文，在相近時期還有鑄造或刻在青銅器上的文字——金文，內容多與祭祀、賞賜、記事相關，字形較甲骨文更規整，線條更粗壯。而這些器物在定名時，也受到金文的影響。

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1939年3月安陽出土的一件重達832.84公斤的青銅器——“后母戊鼎”。該鼎最初被稱為“司母戊鼎”，但有學者在研究時發現，商朝青銅器內所刻銘文均有正反通用的情況，鼎內的甲骨文字“司”倒過來即為“后”，故又將司母戊鼎改為“后母戊鼎”。

△ 殷墟王陵遺址內的后母戊鼎出土地復原展示。 （ 圖 /視覺中國）

在不斷發掘、研究的過程中，掩藏在沙土之下的歷史隨著文字的解讀也越來越清晰，殷商王朝的輪廓逐漸在安陽被勾勒、還原。 甲骨文也成為了安陽的文化標簽、國之寶藏。

由此，安陽被譽為“文字之都”和“甲骨文故鄉”。

《封神2》上映后，安陽當地推出了許多優惠政策，比如舉辦《封神》主題活動，游客可以憑電影票票根免費游覽殷墟博物館等。而當人們走進安陽，一個遠比電影更神秘深邃的商都也變得具體起來。

在電影中，可以找尋到許多殷商文化的符號。比如女將軍鄧嬋玉主動請纓為商朝而戰時，鏡頭里曾匆匆閃過排列兩側的青銅鼎。陣陣白煙映襯下，鼎身上猙獰的饕餮紋愈發明顯，也讓整個場景變得更為莊嚴肅穆。

△后母癸銅方尊。（圖/視覺中國）

自1928年，考古團隊正式對殷墟遺址進行考古挖掘以來，當地便出土了大量的青銅器、玉器以及陶器等，其中不少禮器身上都布有饕餮紋、夔龍紋等神秘紋飾。考古發現表明，這些紋飾并非簡單的裝飾，而是承載著溝通天地的宗教寓意。這也就難怪，電影中通天教主的萬仙陣要參考饕餮紋和雷紋。

同樣能夠體現天神崇拜的，還有商人的占卜、祭祀等活動。

原吉林大學博士生原海冰的一項研究也許能說明商人沉迷占卜、祭祀的部分原因，他在對殷墟大司空和劉家莊北地兩處出土的人類遺骸進行研究時發現，當時雖然已經有農事活動，但物資并不充足，因此不少人都存在牙釉質不全以及缺鐵性貧血等健康問題。

對當時的人而言，當生產條件和天氣難以因人力改變時，向外祈求也許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 牛角祭祀坑。 （ 圖 /視覺中國）

電影中，紂王曾手持玉鉞向上天祈福，而在安陽出土的大量文物顯示，當時商人除了用電影中常見的青銅器、玉器等祭祀外，還會用活人祭祀——在安陽殷墟博物館，展出了大量因祭祀產生的人類遺骸，一座盛有人頭的青銅甗是佐證之一。

此外，在安陽還有一處與電影場景交互的地方——羑里城。羑里城位于安陽市湯陰縣北，是商代晚期的監獄遺址，也是中國有文字記載的第一座國家監獄，西伯侯姬昌也曾被囚禁于此。

據《史記·周本紀》記載，商紂王因猜忌周文王（西伯侯姬昌）的勢力，將其囚禁于羑里長達七年。在此期間，文王將伏羲所創的“八卦”推演為“六十四卦”，并為之撰寫卦辭和爻辭，形成了《周易》的雛形。

△ 安陽羑里城，九宮八卦陣。 （ 圖 /視覺中國）

走進安陽羑里城，迎面看到的是巨大的周文王石雕像，他雙目炯炯有神，儀態端正，手上還端有書簡，雕像下方是刻有八卦圖案的石階。沿游覽路線而行，不久便能發現一個九宮八卦陣，據傳是諸葛亮按照《周易》布置的。

不少游客行至此處時，便會親身進入八卦陣，體驗陣法奧妙，即使一時半刻不能脫身而出，也盡顯歡愉。

離開殷墟博物館，漫步安陽街頭，不僅隨處可以看到印有盤龍紋的井蓋，還可欣賞文峰大道上的甲骨文雕塑，甚至一家小店的門頭，都有可能是甲骨文寫就的。

在這里，殷商文化是流動的，如涓涓細流般融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那些曾經看上去晦澀難懂的古老文字，甚至成為了日常的廣播體操——安陽人將甲骨文的形與運動結合，于強身健體間實現了甲骨文的傳承、創新。

作為中國八大古都之一，這座城市將三千年的歷史積淀在了每一寸血液里。 而流淌在大街小巷中的，不僅有殷商文化，還有不同朝代留下的文化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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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陽市文峰塔，又名天寧寺塔，修建于五代后周時期。 （圖/圖蟲創意）

位于安陽市的湯陰縣，不僅是羑里周易博物館的所在地，還是南宋名將岳飛的故鄉。坐落在此的岳飛廟始建于明代，距今已有500多年的歷史，始發于南宋時期的忠孝火種在此保留至今，不少學生經常會到此接受愛國教育。

從文峰中路經倉巷街到鐘樓，穿梭于古建筑之間，一路煙火氣十足。 當你一頭扎進安陽人的生活里，大飽眼福的同時，還能一飽口福。許多深受本地人喜愛的小吃，從清朝傳承至今，諸如血糕和內黃灌腸、老廟牛肉等早已成為當地的特色招牌，而由高湯、扁粉條、豬血等做成的扁粉菜，更是早餐的不二之選。

△ 文峰區鐘樓步行街，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 圖 /視覺中國）

除此之外，幾乎每個河南人都十分熟悉的道口燒雞也起源于安陽滑縣。制作時，只有選用優質的嫩雞，再配以陳皮、肉桂、丁香等作料熬制，才能使出鍋后的雞肉色澤鮮亮、軟爛適口，保持色、香、味、爛這“四絕”。

對每一個到安陽的人而言，走進這座城市的任一街巷，便是在擁抱上下三千余年的輝煌。俯仰之間，便盡是地道的安陽味道。

編輯 ：曾寶氣；校對：遇見；排版：彭圣婕

“你認識幾個甲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