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特朗普第二個任期才剛剛開始一個月多一點,就接連對歐盟發起一連串的“暴擊”。特朗普直接拋開歐盟,跟俄羅斯就結束俄烏沖突進行談判。這被外界看做是特朗普讓歐盟在俄烏問題上“坐小孩那一桌”。不僅如此,自認為“長袖善舞”的法國總統馬克龍跑到華盛頓去跟特朗普會談,卻被特朗普當成下屬一樣安排坐在他的桌邊參加G7視頻峰會。當地時間2025年5月26日,特朗普更是直言,“歐盟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搞垮美國”。特朗普還說,他正在準備對歐盟輸美產品征收高達25%的關稅。
2)過去八九年,隨著特朗普登上美國政治舞臺,美歐傳統跨大西洋伙伴關系遭受了劇烈沖擊。2017年特朗普第一次執政時,“特朗普沖擊”對美歐關系的沖擊就已經顯現出來了,但是,當時歐盟領導人認為特朗普只是一個“怪異的例外”,長不了。2021年拜登回歸,讓歐盟領導人長舒了一口氣。一時間,美歐關系似乎又回到了“過去的美好時光”。但是,2025年,特朗普卷土重來,他接二連三對歐盟發動“暴擊”,讓歐盟很多人不得不開始思考,“特朗普是不是真的把歐盟當成了敵人?歐美關系是否出現了根本性變化?”
3)特朗普對歐盟的敵意由來已久。這既跟他的個性和成長經歷有關,也跟他所代表的極右翼意識形態與歐盟當前中間偏左或中間偏右的意識形態在政壇占主導地位有關。
4)在特朗普之前,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雖然有所謂的“自由派”和“保守派”之爭,但是,兩黨都屬于“傳統建制派”。在看重意識形態和價值觀方面,在操弄所謂的“自由、民主和人權”等議題方面,在支持全球化和多邊主義等方面,兩黨雖有程度上的不同,但卻沒有質上的區別。“建制派”政客幫助美國“贏得”了冷戰,并在“冷戰”結束后肆意揮霍美國霸權的全球影響力,同時,他們針對全球化帶來的美國制造業外流、美國社會貧富分化加劇等嚴重問題則應對不力。特朗普的出現,代表了美國中下層民眾對于美國社會過去三十多年內外政策的嚴重失望、不滿和憤怒情緒,他是要來掀美國“建制派”政客的桌子的。結果就是,對內,特朗普與民主黨,以及共和黨“建制派”尖銳對立,他裹挾民粹情緒掀起了一股反傳統、反精英主義、反全球化、反多邊主義的浪潮。對外,他與歐洲中間偏左和中間偏右的政客同樣形成了尖銳對立。前不久,美國副總統萬斯在慕尼黑安全論壇上發表演講,抨擊歐盟國家的移民政策,批評一些歐盟國家對“言論自由的審查”和對極右翼政黨的排斥。這不是“空穴來風”的事情,而是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與歐盟在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上出現對立的具體體現。特朗普執政期間,美國與歐洲的矛盾,實際上是美國國內民粹主義政客與“傳統建制派”之間矛盾的延續。
5)因此,今天,我們在國際社會看到了一個非常詭異的現象——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在多邊主義、全球化、應對氣候變化等重大議題上,與歐洲存在尖銳對立。與之相對應的是,歐洲與中國在這些問題上則有相當廣泛的共識。我們也可以理解,這是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內部民粹主義政客與“傳統建制派”之間矛盾,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超過了資本主義國家與中國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之間原本在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上的矛盾。
6)與此同時,特朗普作為一個地產商人出身的美國總統,在他眼中,最重要的是利益,達成利益的方式是交易。特朗普已經放棄了美國傳統上的“價值觀外交”,轉而從現實主義出發,對美國的傳統盟友和對手“一視同仁”。在他看來,不管是加拿大還是英法德,又或者是中國、墨西哥,誰只要損害了美國的利益,誰就是美國的敵人,誰只要能跟美國達成交易,誰就是美國可以合作的伙伴。他已經摒棄了美國“傳統建制派”政客主要以政治制度、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劃線來搞外交的傳統。從這個角度來說,美歐之間的矛盾,也是美國從“價值觀外交”轉向“現實主義外交”的必然結果。
7)在這種背景下,由傳統自由派政客主政且對美國存在大量貿易順差的加拿大,根本不是美國“最親密的盟友+鄰居”,而是一個在價值觀上與特朗普尖銳對立并且在貿易上占了美國大便宜的國家。歐盟的情況完全類似。
8)隨著美國國內政壇的主導者由原來的“傳統建制派”政客轉為特朗普這樣的極右翼民粹主義政客,隨著美國的外交從價值觀和意識形態出發轉向從現實主義出發,美歐關系出現破裂必然的結果。由于誰也不知道,特朗普主義究竟是“曇花一現”,還是一個將延續很久的美國新政治和外交傳統,歐盟已經到了不得不考慮如何擺脫對美國的依賴,在軍事、外交和戰略上均爭取實現一定程度自主的時候了。
9)在歐盟實現戰略自主問題上,中國一直秉持樂觀其成的期待態度。歐盟能實現一定程度的戰略自主,它就不會盲目跟美國遏制和打壓中國,它就會認真考慮中歐之間的利益交匯點,從而讓美國一些人試圖建立美歐日韓澳新等反華統一戰線變得不可能。
10)今天的歐盟,在接連遭到特朗普的“暴擊”之后,它有兩個選擇:第一,繼續對特朗普抱有幻想,甚至通過承諾協助美國遏制和打壓中國,來換得特朗普對歐盟“高抬貴手”;第二,它在認清了特朗普的真面目之后,痛定思痛,認真考慮在美國霸權體系不斷衰落的情況下,如何在一個變亂交織的世界重新找到歐盟的定位。如果布魯塞爾的那些“官老爺”選擇第一條路,他們接下來就會繼續不斷被特朗普“暴擊”,繼續不斷被特朗普羞辱,最終痛苦地接受“特朗普2.0”時代美歐關系再也回不到過去這一冷冰冰的現實。相反,如果布魯塞爾的“官老爺”選擇第二條路,放棄對美國的依賴和幻想,轉而從歐盟自身的利益出發決定其對俄羅斯、對中國的政策,歐盟將完全有可能成為多極世界中的重要一極,并建立起一個由美、歐和中俄構成的全球戰略大三角關系。歐盟跟俄羅斯和解,跟中國深化合作,不僅符合歐盟自身的利益,還可以讓歐盟以歐俄關系、歐中關系為籌碼,來應對特朗普的“暴擊”和羞辱。
至于說布魯塞爾的“官老爺”能不能清醒過來,短期內,我個人對此并不樂觀。歐盟內部本來就被美國滲透得非常厲害,各種親美勢力時刻都在從內部分裂歐盟。但不管歐盟做出什么選擇,特朗普肆無忌憚地破壞美歐傳統的跨大西洋特殊伙伴關系,基本上都粉碎了美歐接下來聯手遏制和打壓中國的可能。因此,布魯塞爾的“官老爺”如果可以清醒過來,這對中國是好事;如果他們不能清醒過來,美歐繼續交惡,這對中國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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