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多,海水拍打岸邊的聲音就從窗戶縫里溜進來。我裹著被子翻了個身,空氣里混著海腥味和槐花香——后來才知道,威海人管這叫“海槐味”。樓下早餐攤的大姨正在鐵板上攤雞蛋灌餅,蔥花混著蛋液滋滋響,香味直接竄上三樓。
都說威海人懶,我算看明白了。公交站臺永遠有搖蒲扇的大爺,共享單車筐里蹲著揣手手的胖橘貓。沿著環海路騎電動車,穿人字拖遛娃的爸媽、拎著菜籃子的阿姨,走路都跟0.5倍速似的。海風把樓群吹得松散散的,連紅綠燈讀秒都比我們那兒慢三拍。
古陌早市才是打開威海的正確方式。天剛亮帳篷就支棱起來了,戴草帽的大叔拎著塑料桶:“剛撈的鷹爪蝦,十塊三斤!”活蛤蜊在盆里滋水槍似的噴水,賣菜阿姨順手塞給我兩根香菜:“煮湯別忘放啊,鮮得你找不著北。”修鞋攤老師傅邊釘鞋跟邊哼呂劇,工具箱上那杯茉莉花茶都泡成醬油色了。
在半月灣碰見趕海的老張頭。老爺子蹲在礁石上補漁網,臉皺得像風干海帶。聽說我是游客,非要教我挖蟶子:“瞅見沙地上冒泡的小孔沒?鐵絲鉤斜著戳進去...”我跟著他撅屁股刨半天,挖出來的蟶子還沒他三分之一多。臨走他塞給我個海螺殼:“帶回去放耳邊,能聽見威海的風。”
要說吃,威海人能把海鮮玩出花。真利味餐館的鲅魚餃子讓我開了眼:活鲅魚現剁成泥,韭菜得切得比頭發絲細。老板娘手速快得跟閃電俠似的,面皮在她手里轉著圈變薄。咬一口,魚肉的鮮甜和韭菜的香味在嘴里爆炸,蘸點蒜泥醋,海的味道立馬立體了!夜市鐵板魷魚攤前擠滿學生黨,老板撒辣椒面的手勢跟DJ打碟似的,烤得卷邊的魷魚須掛著焦香,饞得我連吃三串。
劉公島必須坐船去,海風能把發型吹成愛因斯坦。甲午戰爭博物館里,生銹的船錨和泛黃的電報看得人心里發堵。轉到島西邊畫風突變——五月整個山谷都是紫丁香,穿漢服拍照的小姐姐們驚起一群海鷗。歷史課本里的沉重和眼前
的歲月靜好,在這座島上神奇地和解了。
下午五點,國際海水浴場變身大型遛彎現場。退休教授牽著薩摩耶踩浪花,光屁股小孩舉著水槍嗷嗷跑,沙灘上的歪扭城堡正被潮水慢慢吃掉。賣海玻璃項鏈的老太太沖我神秘一笑:“小姑娘挑個粉的,招桃花。”我懷疑她在忽悠,但粉色海玻璃確實好看。
晚飯直奔百姓海鮮燒烤。烤大蝦紅得發亮,蒜蓉粉絲扇貝咕嘟冒泡,烤海腸子看著嚇人,吃起來脆嫩鮮甜。隔壁桌大哥遞來半扎啤酒:“威海原漿,不喝等于白來!”泡沫在杯沿畫蕾絲邊,麥香混著海風灌下去,遠處燈塔的光掃過漆黑的海面,突然就懂了什么叫“人間值得”。
里口山民宿老板娘是個狠人。大清早把我薅起來:“后山野茶該采了!”挎著竹籃鉆進晨霧,茶樹尖上的露水沾濕褲腳。回來她現場教學炒茶,鐵鍋燒得冒煙,嫩芽在手里翻飛。中午吃柴火燉跑山雞,土灶臺飄出的香味讓我想起去世多年的外婆——就那個瞬間,特別想留在威海養老。
離開那天下著小雨,車站便利店老板追出來塞了包魷魚絲:“路上磨牙用。”高鐵啟動時,我對著窗外揮了揮手,雖然不知道在向誰告別。此刻打下這行字的我,嘴里還留著鲅魚餃子的余香,屏幕前的你,要不要猜猜海螺殼里藏著威海人哪句方言?評論區等你——畢竟在這里,連答案都可能沾著海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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