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

魚頭酒

文/水緣先生

包廂里的水晶吊燈在許南星眼前晃出一圈光暈，空調冷氣裹著剁椒魚頭的辛香撲面而來。她不動聲色地調整坐姿，指甲在桌布下掐進掌心，對面陸懷舟正在用濕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手，銀灰色袖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這道鴻運當頭是咱們店招牌，魚頭必須沖著貴客。"服務員轉動轉盤，暗紅湯底里的鳙魚頭正正停在陸懷舟面前，魚唇微張仿佛在等待什么。許南星看著甲方負責人嘴角浮起的笑意，后頸滲出細密的汗珠。

三天前新能源項目的價格拉鋸戰還歷歷在目，陸懷舟把報價單推回來的樣子像在推一具棺材。此刻他屈起指節叩了叩轉盤："聽說貴司的魚頭酒規矩很有意思？"

"魚頭一對，大富大貴。"許南星端起分酒器，琥珀色酒液在玻璃壺里晃出細碎金光，"按我們老家的習俗，魚頭沖著哪位貴賓，可要喝個'頭三尾四'。"她目光掃過陸懷舟身后兩個年輕下屬，"不過陸總海量，不如我們簡化成三杯？"

玻璃轉盤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魚頭轉向了許南星。陸懷舟的手還按在轉盤邊緣，腕表表盤倒映著蒸騰的熱氣："許經理家鄉的規矩自然要入鄉隨俗，不過..."他指尖掠過盛著涼拌木耳的青瓷碟，"既然要喝，不如玩點新鮮的——魚眼敬貴人，魚唇敬知己，魚鰓敬緣分，各三杯如何？"

包廂里響起壓抑的抽氣聲，許南星身后的實習生小林差點碰倒醬油碟。九杯白酒，足夠放倒三個壯漢。她看著陸懷舟鏡片后玩味的眼神，忽然想起三天前會議室里他說的那句"許經理這么年輕，壓得住場嗎"。

"陸總抬愛了。"許南星笑著解開西裝外套扣子，露出珍珠白的真絲襯衣，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舉杯時閃過微光，"不過我們做項目的都知道，酒要喝得巧，事要辦得妙。"她忽然轉向門口："勞駕再加道清蒸東星斑。"

服務員推門的瞬間，許南星手腕一斜，分酒器里的酒液精準落進冰桶。"實在抱歉，這兩天在吃頭孢。"她從包里掏出藥盒推到轉盤中央，看著陸懷舟瞬間凝固的笑容："但誠意不能少，我以茶代酒敬陸總——魚眼明心，愿我們合作看得長遠；魚唇相親，盼雙方溝通親密無間；魚鰓同息，祝項目落地順風順水。"

陸懷舟的手指在杯柄上收緊又松開，忽然低笑出聲："許經理這杯敬酒詞，倒是比我們市場部寫的slogan還漂亮。"他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時露出領口下一道淡紅的抓痕，"聽說你們重新做了光能轉化方案？"

許南星夾起一筷子涼拌木耳放進他碟里，翡翠耳釘在鬢邊輕晃："新方案能省下15%的支架成本，正好..."她抽出平板電腦推過去，"夠請陸總喝九次魚頭酒。"

玻璃轉盤再次轉動，清蒸魚的香氣沖淡了劍拔弩張。陸懷舟看著方案頁腳手寫的計算公式，忽然想起三小時前接到的那通電話："小陸啊，南星是我帶過最會算賬的姑娘..."（完）

（本文系水緣微小說（ID：sy_wxs）原創首發，作者：水緣先生）

作者簡介：水緣先生，原名高立杰，字銘禹，號水緣先生，男，山東聊城人。聊城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水利學會會員；科普中國專家庫專家、財政部政府采購評審專家庫專家、省公共資源專家庫專家、省政府采購專家庫專家。現就職于鄉鎮農業農村綜合服務中心，高級工程師。《水緣文學》《水緣微小說》網站及微信平臺創始人兼主編。喜歡散文、微小說的寫作，自2011年以來，在省市報刊及網絡發表作品100余篇20余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