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袁世凱,很多人首先想到的也許是曾經很常見的銀元上那個被稱作“袁大頭”的大腦袋,以及雖然不明白緣由但總是習慣性的吹一下放在耳邊的動作。
袁大頭
在我們的教科書上,袁世凱相關的則是稱帝復辟的鬧劇、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等等,他幾乎是那個年代里,整個中國最具有爭議性的人物。有人認為他是獨夫民賊、竊國大盜,也有人認為應當肯定袁世凱積極的一方面,肯定他對于中國的近代化進程作出的貢獻。
對于任何一個人,哪怕是販夫走卒,我們都不應該片面化的將其用“好”或者“壞”的二元方式進行分類,更何況是對于像袁世凱這樣曾在波詭云譎的歷史年代中縱橫捭闔的歷史參與者,我們更加需要仔細認真地對其全面和立體的觀察和評價。
不過在這篇文章中,我們無力全面、立體地對袁世凱進行描述和討論,只試圖用盡量中立的視角,從袁世凱參與科舉考試的人生切片,近距離觀察袁世凱是如何屢試不中,連秀才都無法考取,卻最終成功廢除了具有1300多年歷史的科舉制度。
一、袁世凱顯赫的家世背景
袁世凱1859年出生于當時的河南省陳州府項城縣袁張營(今河南省項城市王明口鄉袁寨村),所以也經常被稱作“袁項城”。
實事求是地講,項城地區所屬的河南周口市在今天的中國,其經濟發展水平上依然處于較為落后的水平,距離全國先進地市的差距不可謂不大,由此可以想象清末之時,稱之為“窮鄉僻壤”似乎不算過分。
但是,千萬不要因此認為出生于此的袁世凱的成長過程是一個“小鎮做題家”飛上梧桐變鳳凰的發跡史。
實際上,袁世凱與“小鎮做題家”的形象格格不入,首先他不是“做題家”,他對于科舉考試確實極其不擅長,否則不至于屢試竟連秀才都不中。其次,袁世凱雖出生于窮鄉僻壤的項城袁寨村,但按照現在的標準看,袁世凱的家族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項城地界只手遮天的世家大族。
首先,袁世凱的祖上是“汝南袁氏”的一個重要分支。而汝南袁氏可以算得上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具有重要地位的世家大族。如果你未曾聽說過“汝南袁氏”,那你或許熟悉《三國演義》里,那個聯合各諸侯組成聯軍討伐權臣董卓的袁紹,袁紹與袁術兄弟的家族號稱“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說的就是“汝南袁氏”。
而歷史上的袁術,在被袁紹和曹操擊敗后,退居淮南僭號稱帝,此后又被群雄圍攻,最終也是在稱帝僅僅一年以后,氣急敗壞而亡。同樣的歷史兜兜轉轉,在一千多年后,又在他的子孫袁世凱身上重演,不得不讓人感嘆: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沒有從歷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
其次,如果說祖上的顯赫只是歷史的浮云,那袁世凱出生時袁家在當地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覷。袁世凱家族是項城乃至河南當地的官宦大族。其父祖輩有多位地方名流甚至是京師重臣。
例如袁世凱的叔祖父袁甲三曾任漕運總督,后來成為淮軍重要將領,多次參與對太平天國運動和捻軍的圍剿,袁世凱的名字即是在其出生當天家族收到袁甲三來信,告知其大破捻軍的消息,所以其父為其取名“凱”,加上輩分“世”,定名“袁世凱”。
此外,袁世凱的祖父曾任家鄉陳州府的訓導(從七品,大致類似于教育局局長),他的生父袁保中曾官至候補同知(正五品,大致類似于副市長),其叔父袁保慶(袁世凱后過繼給他,是其名義上的父親,稱為嗣父)最高官至江南鹽道道臺(正二品,大致類似于副省長上下,主管鹽業,看過《大清鹽商》應該清楚這是一個頂級肥差)。
此外,袁世凱的堂叔袁保恒(前面提到的袁甲三之子)深受慈禧信任,最高官至刑部侍郎;另一堂叔袁保齡(也是袁甲三之子)也是京師中的大臣,曾任內閣中書。不僅如此,袁氏一族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各種官員分布于京師與河南的各地,足可以證明袁世凱的家族背景,在當時的中國社會,是處于金字塔頂端的那一部分。
也正是基于如此強大的家族背景,袁家對于袁世凱及其兄弟的教育也是極端重視,在京師任職的兩個堂叔,甚至特意將袁世凱兄弟幾人從項城帶到京師接受帝都的優質教育資源。
二、袁世凱屢試不中的科考經歷
到1876年,17歲且沒有北京戶口的“北漂學子”袁世凱返回家鄉陳州參加高考(第一次鄉試)。有必要一提的是,在中國古代的科舉考試中,對于“高考移民”(古稱“冒籍”)打擊其實一點不比現在寬松,甚至更為嚴格,只不過當時防范的手段較為落后,主要是通過口音進行辨別,被稱作“審音”,關于古代高考移民的歷史,我們可以在以后以專門的文章進行簡單梳理。
說回到袁世凱,這個北漂回鄉的這個官N代,雖然接受了北京的優質教育資源,但在科舉考場上并沒有贏過土生土長的“田舍郎”們,袁世凱第一次的鄉試以失敗告終。
這對于袁世凱的打擊恐怕不能說小,畢竟看看袁世凱家族歷史上那些輝煌的科舉成績,僅僅他的叔父們,就不乏“學神”級別的人物,對于“學渣”子侄的壓力超出一般人想象。
首先,袁世凱的祖父是當地的教育局長,生父也作到了副市長,他卻沒考上一本,甚至專科也沒錄取,情何以堪。
其次,帶他到北京的兩個堂叔。一個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一般科舉一甲狀元直接進翰林院,二甲探花及三甲榜眼有資格成為在翰林院進修的庶吉士,可見袁的堂叔科舉雖不是狀元,也必是探花或者榜眼)。
另一個堂叔任內閣中書,在科舉中的名次也不會低。被這樣兩個稱得上是“大神級”堂叔帶進北京栽培,結果回到鄉里,教育局長的孫子卻連最初級的鄉試都沒過去,“不肖子孫”的稱號可能比緊箍咒更緊、更疼。
這樣的壓力,袁世凱自己就曾表露,在第一次鄉試失敗后,袁世凱曾向與他一起被帶進京學習的堂弟袁世廉表示“弟不能博一秀才,死不瞑目”。
很快,第二次鄉試就到了。1879年秋,袁世凱第二次回鄉參加考試(又被堂叔帶回北京加訓兩年),結果依舊是不中。
到了這次,也許是長期積累的壓力開始了總爆發,袁世凱終于出離了憤怒,他將曾經所有的書籍文具等,一把火全部燒掉,發誓從此再不參加科舉考試,并說:
“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烏能齷齪久困筆硯間,自誤光陰”
通過袁世凱的科考經歷,如果就給袁世凱下一個“笨”的結論,恐怕為時尚早。實際上袁世凱有兩個遠超常人的突出優點:
其一,袁世凱智商遠超常人,記憶能力超級強大。
根據現存的史料中,曾經有很多接觸過袁世凱的人表達過對于袁世凱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本領的贊嘆。例如,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擔任眾議院秘書長(袁當時任總統),林長民作為當時的知名文化人相當清高,他對于袁世凱并無過多好感。期間林長民的父親因病去世,袁世凱親自參加林父的葬禮,當林長民在喪假結束返回崗位后,袁世凱對其表達哀悼,竟能憑借現場聽過一遍,當場朗誦林長民為父所寫的長文哀啟,從頭到尾一字不差,這不僅讓林長民驚訝不已,同時也感動落淚,對袁世凱的態度有了巨大轉變。
實際上,袁世凱不愛讀書,只是不愛讀四書五經之類的八股文章。但他對兵法書籍的癡迷令人吃驚,他曾多方花重金搜集各類兵法古籍,不僅對其中的章目倒背如流,還能夠融會貫通兵法的要領,曾自稱
“要是手上掌控十萬精兵,就可橫行天下”‘
而這些也都為他的崛起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而且,根據現有的史料證明,袁世凱似乎患有一定程度的“多動癥”,例如他會控制不住的抖腳,無法長時間靜靜坐著等等,而這些他一生都試圖改掉卻最終失敗的小問題,便可以證明這一點。
其二,袁世凱接人待物、為人處世的能力超級強大。
在袁世凱稱帝失敗后,袁世凱曾留下遺書,自言“歷事時多,讀書時少”,這顯然是他極為中肯的自我評價。
對于袁世凱接人待物的強大能力,在他第一次鄉試失敗后就已經完全展露。1877年,河南發生歷史罕見的旱災,并引發史稱“丁戊奇荒”的歷史大饑荒,此時慈禧派袁世凱的堂叔袁保恒返鄉賑濟災民,袁保恒也因此帶袁世凱返鄉探親并協助其工作。看到家鄉慘狀,袁保恒確實用盡全力進行賑濟,不久卻因感染瘟疫而病故。此時賑災工作的關鍵時刻,袁保恒突然亡故,新派任的官員尚在途中。而袁世凱尚不足20歲,卻擔起了重任,完美銜接了新官到任前的各項賑災工作,并在之后進行了有效交接,其出色的能力在這時已經開始顯露。
不僅如此,袁世凱在性格上極為豪爽,喜歡結交各種不同的人。例如,袁世凱鄉試落榜后,在游玩時結識了徐世昌兄弟二人,他出資資助困頓中的徐氏兄弟,兄弟二人得以一起中舉,他與徐世昌結為義兄弟,而徐在此后也成為他的得力干將,并成為袁之后北洋政府的第四任總統。
此外,諸如跟隨袁世凱大半生的最忠誠的心腹阮忠樞,也是他早年偶然結交,并開始了近乎一生的相互成就。
實際上,袁世凱的這些能力,早已經被他的叔祖輩看得清清楚楚,例如帶其進行的兩位堂叔,就曾對袁世凱表達過相當的認可,認為:
世凱可堪造就,雖文章尚不入門,但已竟是上中美材。
三、放棄科舉之后的袁世凱
放棄科舉后,袁世凱下定決心棄文從武。而他的軍旅生涯顯然得到了家族勢力的有力幫助。袁世凱的嗣父袁保慶曾在袁甲三的淮軍任職,并結拜了吳長慶為義兄弟。此后吳長慶成為淮軍慶字營統領,駐防山東登州。袁世凱便投奔他而去,由此開始了他在軍隊中如魚得水的生活。先是在朝鮮內亂中屢建奇功,后返回中國從小站練兵開始,一步步走入歷史舞臺的正中央。
實際上,在軍旅生涯中,袁世凱也曾再次試圖考取功名證明一下自己,畢竟在那樣的家庭環境,如果連個秀才都沒有,實在有些抬不起頭。
在慶軍時,他就曾拜張謇、周家祿等人為師,袁世凱與這兩位老師的故事簡直就是現在學校教育的兩種典型風格。
張謇對于袁世凱的要求和督促極為嚴厲,而且往往以“恨鐵不成鋼”的心態面對袁,對于袁世凱費盡心思寫就的文章,張騫認為“文字蕪穢,不能成篇”。長此以往,導致二人逐漸疏遠。
而另一位老師周家祿完全是另一種教學風格,他對于袁世凱的批評點到為止,以鼓勵贊揚為主,所以袁世凱自己也表示“更喜周公”,后來袁世凱任直隸總督后盛情邀請周家祿擔任幕僚,對其禮遇有加。
不過,袁世凱最終也沒有考中秀才。這一次不是落榜,而是錯過了考試。當時的淮軍慶字營被朝廷派去朝鮮平定內部的動亂,袁世凱在朝鮮兩年后,因表現極為突出,不僅受到朝廷嘉獎,甚至受到光緒皇帝的親自接見。至此,他通過另外一種方式通過了科舉之路。
四、廢除科舉制,創立山東大學等多所現代大學
綜合能力強大卻在科舉考試上始終直不起腰的袁世凱,最終卻成功廢除了延續1300多年的科舉制度。這件事說起來反而非常的簡單——廢除之舉,并非報復,實在是歷史的必然要求。
實際上,無論從袁世凱的家世背景及經歷上都不難看出,袁世凱是極其重視教育的。從現存的很多袁世凱的書信中,可以看出這個當年被堂叔們帶到北京長進的少年,在后來雖然常居北京,也時常關心故鄉子侄們的教育問題,并多方提供支持和幫助。
同時,早在袁世凱上奏清廷提議廢除科舉制前,袁世凱就已經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廣泛設立新式學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現在山東大學、天津大學和河南大學的前身,均是由袁世凱參與創辦。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山東大學的前身——山東大學堂。
早在1899年,由于山東爆發的義和團運動影響太廣,時任的山東巡撫毓賢因處置不力被罷免,慈禧任命袁世凱署理山東巡撫,在義和團運動被鎮壓后,袁世凱積極參與了隨之開始的“庚子新政”。
從那時起,袁世凱就有了在山東依據京師大學堂的范式,創建新大學堂的想法。為此袁世凱向光緒皇帝上呈長達14000余字的奏請,并獲得允準。1901年在濟南濼源書院的基礎上正式創辦山東大學堂,這成為繼京師大學堂之后創辦的第二所國立大學,也是清廷第一所制定校規的大學。此后袁世凱還先后參與了北洋大學(今天津大學前身)、北洋工藝學堂(今河北工業大學前身)、河南留學歐美預備學校(今河南大學前身)的建設中。
而且,早在袁世凱之前,作為洋務運動核心人物的張之洞就在1901年,經朝廷允準開始有步驟的廢除科舉,但張之洞的作法較為保守,主張新舊考試制度并存,試圖用新的大學堂錄取逐步取代科舉制。但現實卻是,在新舊制度并行的措施下,具有1300多年的科舉制牢不可破,而新考試制度卻始終難以落實。
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1903年3月,袁世凱聯合張之洞聯名上奏要求徹底廢除科舉制,并最終在1905年使科舉制度徹底壽終正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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