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 90年代,湖南益陽,一名為舒怡蘇的老板聲名鵲起。舒老板出身農民,稱其小學未畢業,不識字,從小游走江湖,曾在少林寺習武五年,回益陽后開辦益陽天峰武館,為當地老板培養、輸送保鏢和保安,被譽為“武林盟主”,天峰武館后變更為益陽天峰文武學校,曾被益陽市公安局定為“特警培訓基地”。
2025年2月26日,抖音上的舒怡蘇。網頁截圖
2008年,舒怡蘇將天峰文武學校教學樓拆除,以土地入股,與有益陽當地銀行背景的曾夢霞、郭曦合作成立益陽天峰置業有限公司,準備向房地產行業進軍,在曾、郭的介紹下,剛從省農行離職的周德保也加入了合作。
有資金、有土地、有人脈,這起本該圓滿的合作卻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就遭遇崩塌,2009年下旬,舒怡蘇安排其不足20歲的女兒舒美華擔任法定代表人及大股東,以土地價值控股51%,由其弟弟舒運龍擔任出納,將周德保等三人排擠出公司管理。同時,舒怡蘇引進了當地資金實力雄厚的施工人羅樹中,以羅樹中交納500萬保證金的條件,將原本約定由股東合作完成土建的“天峰酒店公寓項目”承包給了羅樹中。
舒怡蘇的“另類”生意經,從此時開始轉動。
01
他拆除了被抵押的教學樓
2008年受邀而來的周德保等人并沒有收獲房地產行業的“紅利”,反而掉進了一個“陷阱”,此后不得不與舒怡蘇進行了長達十余年的訴訟。根據股東會決議,舒怡蘇是以益陽天峰文武學校的土地入股,占股51%,但是這宗面積約4.2畝的土地,從1998年開始就輪番在銀行進行了抵押,2008年成立天峰公司時,該土地及教學樓仍被設定了抵押,貸款單位是天峰文武學校,貸款本金為113萬元。
顯然天峰文武學校在負債的情況下,是不可以用土地入股其他公司的,但是舒怡蘇做到了,他拆除了被抵押的教學樓,不僅順利的將土地從文武學校過戶到了天峰公司名下,還同時將文武學校名下的股份轉讓給了女兒舒美華,等同于就是把土地權益全部轉移至了他女兒名下,天峰文武學校的債從此與他無關。
舒怡蘇的相關貸款“神操作”。受訪者提供
與此同時,天峰文武學校的產權證和他項權證原件一直安安靜靜的躺在農業銀行的貸款資料袋中,渾不知抵押的房屋早已被夷為平地。
02
三名股東與他的30場官司
周德保原本是來和舒怡蘇合作的,卻踏上了“艱難的本金收回之路”。
天峰公司股東之間的訴訟最早發生在2010年,周、郭、曾三名股東起訴要求解散天峰公司,后不知何故撤訴,這之后股東訴訟不斷發生。
2009年,因合作產生矛盾,周德保已經被迫放棄公司管理;2010年施工方農民工上訪,在益陽政府機關的協調下周德保再次為公司墊付90余萬元,累計支付給天峰公司290.3萬元。2011年,舒怡蘇以女兒舒美華的名義收購郭曦曾夢霞股份32.32%,2012年,舒怡蘇又以其兒子舒北虎的名義收購了周德保的股份16.68%,但是,過戶股權登記后,舒家卻拒絕支付股權轉讓款,三人為此又與舒怡蘇進行了大大小小不下30次的訴訟,索要股權轉讓款。直至2021年,郭曦、曾夢霞終于獲賠295萬脫身走人,只剩下三人中投入資金最多的周德保仍在堅持。
早在2022年,周德保就曾在湖南紅網“百姓呼聲”論壇發帖《歷十余年官司血本無歸,審案法官被抓才知緣何遇上“鬼打墻”》,控訴自己在益陽法院維權遭遇不公的情況。
益陽市公安局資陽分局曾多次拒絕對舒怡蘇的刑事控告和行政部門移送案件。劉 虎攝
周德保多次報案稱舒怡蘇在2012年以其兒子舒北虎名義騙取他16.68%的股份和投資資金,伙同其弟弟舒運龍虛構公司債務、非法占有公司資金500多萬元,但公安始終不立案。
03
他的刑事風險及其化解
2025年1月24日,益陽赫山法院就周德保起訴天峰置業(第三人舒美華)收購周德保全部股權一案作出判決,判決天峰置業三十日內收購周德保持有的16.68%股權,并支付股權收購款137.61萬元。此外,法院認為“根據各方提交的證據、當事人當庭陳述及證人出庭作證情況,舒怡蘇等人的行為可能涉嫌刑事犯罪,本院依法將有關犯罪線索移送公安機關。”周德保對此不服,但覺得終于得到了一點點公正。
對于舒怡蘇,這并不是第一次出現刑事風險。
2020年,常德法院認為舒怡蘇在天峰公司與朝陽公司執行案件中涉嫌虛假訴訟犯罪,將線索移交給益陽公安機關。2021年,益陽國土部門認為舒怡蘇在開辦資陽中學中,涉嫌非法占用和轉讓位于益陽市資陽區迎豐橋鎮黃花侖村的農用地60余畝,另還發現舒怡蘇在資陽區長春鎮南豐村南豐生態園內違法開挖、洗砂造成5.9畝農用地嚴重損害。國土部門認為涉案土地數量構成犯罪,移送至當地公安,但益陽公安對兩起移送案件均沒有立案。據參與該案的人員介紹,公安認為資陽中學非法占用農用地行為,舒怡蘇雖構成犯罪但超過了法定十年的追溯期限,不予立案。南豐生態園被損害的土地5.9畝系多人實施,舒怡蘇個人犯罪數量未達5畝的刑事立案標準,同樣不立案。
南豐生態農場。劉虎攝
益陽三農房地產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田躍龍,也一直在控告舒怡蘇。田躍龍稱舒怡蘇將涉嫌犯罪、沒有合法手續的資陽中學土地和教學樓轉讓給三農公司,在2009年至2012年間以暴力、阻工、看牛等脅迫的方式收取三農公司1676萬余元,涉嫌詐騙、強迫交易。對田躍龍的報案,益陽公安也未立案。
此次,赫山法院認為舒怡蘇存在刑事犯罪嫌疑的材料,是在案件審理中發現舒怡蘇伙同其弟弟通過手機銀行分105筆轉移天峰公司資金525萬元,同時發現舒怡蘇持有29張天峰公司對外借款的借條原件,借款金額約1700萬元,借款時間2010年左右,但天峰公司未收到分文借款資金,且舒怡蘇拒絕向法庭提供債權人信息。
據知情人說,之所以舒怡蘇被多人舉報而公安不查他,是他貌似“市里有人”,這次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次全身而退。
04
賴賬律師費并詆毀律師為“反*勢力第五縱隊”
除了被股東多次起訴,天峰公司還因拖欠工程款、賴賬律師費,先后被訴訟。
與天峰公司發生工程款支付糾紛的益陽朝陽城市建筑工程有限公司,2013年向益陽仲裁委提起仲裁獲支持,天峰公司一直未履行裁決支付義務,直至2020年12月被法院強制執行。
與天峰公司發生代理費糾紛的律所為湖南大相正行律師事務所(以下簡稱“大相律所”),2017年11月該所接受天峰公司的委托指派蔡瑛律師團隊代理天峰公司上述與承建商的工程款糾紛案件,2020年4月16日完成代理工作,為天峰公司“挽回直接經濟損失2675萬余元”。
但蔡瑛律師沒有想到,剛完成代理工作立馬就要投入與委托人更艱巨的“斗爭”。
大相律所是以風險代理的模式承辦天峰公司案件,天峰公司在合同中承諾按勝訴金額的40%支付代理費,敗訴不承擔費用。當律所要求天峰公司結算律師費時,舒怡蘇突然否認自己的承諾,他向多個部門提出控告,不斷在網絡上發帖,甚至向公安機關報案,稱律師“詐騙千萬元、偽造公章合同、搞虛假訴訟”,指責蔡瑛律師“被對方買通,罪大惡極、惡貫滿盈”。湖南從上到下公安、法院、司法行政,幾乎每個部門都收到過舒怡蘇的舉報材料,舉報內容遠遠脫離代理費糾紛本身,他甚至稱律師是某某組織的法律顧問,是境外反*勢力第五縱隊等等。
為索要代理費,大相正行律所向法院提起了訴訟,舒怡蘇則向益陽公安報案,稱律師偽造公章詐騙。2021年4月1日赫山公安立“天峰公司印章被偽造”一案,大相律所認為赫山公安立案錯誤,舒怡蘇系誣告陷害報假案。益陽市赫山檢察院在律所提起的偵查監督回復中稱“公安是以事立案,并未將大相正行律所及蔡瑛律師確定為犯罪嫌疑人,且不影響民事訴訟的繼續審理”。
2025年3月4日,舒怡蘇仍在網絡上詆毀自己的律師。網頁截屏
2023年3月,代理費糾紛一審下判,法院認為“在經濟生活中,公司企業使用其非備案公章從事經營活動并不鮮見”。2023年12月,長沙中院在二審判決書中認定“司法實踐中,有些公司有意刻制兩套甚至多套公章,訂立合同時惡意加蓋非備案公章或者假公章,發生糾紛后法人以假公章為由否定合同效力的情形并不鮮見”。2024年5月,湖南高院認定“該事實不存在”駁回天峰公司再審。長沙市檢察院在《不支持監督申請決定書》中稱天峰公司應當按照裁決結果金額向大相正行律所支付律師費10702230.66元,原審酌情判決已經綜合考慮各方利益,不支持天峰公司的法律監督申請。
至此,這場曠日持久的律師與客戶之間的糾紛塵埃落定,但這個事件給社會尤其是給律師界帶來的影響非常震撼,界面新聞、《財新》雜志曾對該案件做報道,還有律師稱以后與當事人簽委托代理合同必須要多人在場并拍攝同步視頻。
05
網絡舉報老手
百度舒怡蘇,可以發現,他在網絡上很活躍,應是一名網絡舉報老手。2019年5月,舒怡蘇在紅網舉報益陽高新區、建設局、規劃局多名干部,稱這些干部是黑惡勢力保護傘。2020年4月30日、9月22日,舒怡蘇連續在紅網舉報益陽公安局鄧惜春局長充當職業放貸人黑惡勢力羅某、盧某保護傘,稱羅某等涉及兩條人命。2022年3月、5月,舒怡蘇在紅網發布多篇貼文,稱蔡瑛律師偽造公章、伙同法官詐騙。2024年3月,舒怡蘇在紅網投訴長沙開福區法院和長沙中院法官……近段時間,舒怡蘇更是活躍于抖音快手直播間,稱受人迫害,兄弟、女兒都曾因此而自殺,其女兒還親自現身以“我是舒怡蘇的女兒”的身份對個人情感問題進行辟謠。
有知情人認為,舒怡蘇的這種活躍,也許更多的是一種自保,這應該跟其背后人脈脫離、他自身人設崩塌、十多年的事實真相逐漸暴露、各路受害人都還在繼續控告他有關。
益陽市赫山區法院。該院近期向警方移送了舒怡蘇涉嫌犯罪線索。劉虎 攝
“整整17年過去了,我真金白銀投入天峰公司,舒怡蘇、舒美華父女拆除抵押房屋逃避銀行貸款入股,我投的錢血本無歸,他父女倆獨占公司,虛構7000多萬的債務來詐騙我”,看到舒怡蘇一次又一次躲過法律制裁,周德保很是憤怒,他希望這次赫山區法院向公安機關移交舒怡蘇涉嫌犯罪線索一事能讓他看到公正的結果。
(本文轉載自“法治邊角料”,作者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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