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關于我和小糯米，我從不同角度寫過不少的帖子來描敘我們真真假假的緋聞，然而真要高度概括的話也很簡單，那就是某天我們兩個初到同城圈社區的無聊菜鳥在版面相遇后，打了個無聊的招呼，便無聊地一起灌水，接下來更無聊地做奸夫淫婦狀結伴四處閑逛。

同城圈社區是按照地域劃分板塊的，同一個版面的網友可能在某輛公車上偶遇也說不定，這樣的網絡社區很難用虛擬世界來形容。有次有個網友說癡呆要從深圳趕過來和大家腐敗，想參加的就趕緊報名，小糯米沒和我商量，就替我報了名。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當時的首席斑竹兼第一好人癡呆，癡呆這個“第一好人”可是用真金白銀堆出來的。癡呆曾經好幾個月沒上班，沒事就與版里的網友醉生夢死，只要有人叫他就去，有時一個晚上要趕幾場聚會。看到女網友喝醉，癡呆會打車把她們安全送回去。一個多月花掉三萬多元的積蓄后，癡呆成了公認的第一好人，并榮升至斑竹。只是“醉生”總有“夢死”的時候，可能覺得這有點虛度時光，癡呆跑去深圳某公司做起了財務經理。兩個月后，癡呆又開始懷念那些醉生夢死的日子，辭職跑了回來。回來前，癡呆發帖詢問誰能提供暫時的住宿，我說：“我我我。”

對我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網友讓他來借住，癡呆都覺得有點驚訝。小糯米說：“你怎么和個完全不熟悉的人一起住呢？”我說：“沒事，大家都說他是好人。”小糯米不說話，眼睛卻開始紅了。

之前她曾想和我一起合租，我覺得異性合租不太好而拒絕了。

二

我對癡呆這么“好說話”，小糯米恨恨地說我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我覺得小糯米的反應很無厘頭。小糯米問我，那你相信網戀嗎？我說很難相信。小糯米又說，可你明明很相信網上的感情，你與癡呆只見過一次面就住在一起。我說對于網絡來說，友情搞錯對象可以隨時撤銷，愛情卻不能。小糯米“哦”了一句，不再說什么。

癡呆有個特點，他喜歡在網絡上交朋友，但幾乎不與身邊的同事甚至同學來往。我問他為什么會這樣，癡呆說：“沒理由，只是感覺，不過我感覺你也很快和我一樣了。”在癡呆的介紹下，我和小糯米加入他們醉生夢死的大軍——飯友團，飯友團的成員很復雜，主要是一些合得來的經常聚會的網友。

加入飯友團的第三天，看到有人發帖說某著名單位在招人，就投了簡歷，并很快得到面試的機會。這次面試是我這輩子遇到最不知怎么評價的一次面試，主考官是個面帶笑容的年輕人，他在我一分鐘左右的自我介紹后，只問了我兩句話，就把我打發走了。我心想，沒戲了。回去和癡呆一說，癡呆笑著罵我說你記憶力怎么這么差，那家伙也是飯友團的骨干呀，你記不得了？原來如此，果然不久后我們成了同事。

在我面試的前一天，小糯米告訴我她已經向公司請假，明天去湖北旅游，順便見一個網上聊了幾年的網友。我說網戀？小糯米狠狠地說，想不到吧？

三

想不到的還有，小糯米竟然帶著她的湖北網友回來了。那湖北網友很帥，據說這是吸引小糯米的最主要原因。作為旁觀者，我最佩服的是湖北網友這個獨生子千里迢迢跟著小糯米來到這兒，犧牲不小。每次去小糯米的出租屋，湖北網友總勤勞地拖地、洗衣、做飯。我說小糯米你找了個絕種好男人。小糯米很幸福地回應，我就是看他這么能做家務才要他的，不然說不定就泡你了。

相對小糯米的這種網戀，通過同城圈認識并戀愛的幾率更大。有天在版面上看到某70年代的中學老師公開征婚，提了一二三四五點要求，說符合的可以報名，越快越好，她決定三天后把自己嫁掉。在我的驚訝中，女老師提前把自己推銷出去了。

我第一次知道還能這樣征婚，也趕緊發了個帖子說準備找個女朋友，要求不高，只要是女的就行，這個明顯灌水的帖子引起很多人的回復。接著小糯米也開了一個帖子，說她準備結婚了。

和我的玩笑帖不一樣，小糯米是真的結婚了，并很快回老公家待產。去到湖北的小糯米因為生活習慣不同經常與公公鬧矛盾，每次打電話給我總是哭。不過小糯米不記仇，吵完兩天就沒事似的，我對她的哭鬧也習以為常了。在孩子只有3個月大的時候，小糯米與公公大吵后，在電話里哭著鬧離婚。癡呆問我，他們會不會離婚呀？我說，把她接來這里就很快沒事的。癡呆說，你怎么這么肯定？我說當然，她只是和公公有矛盾，回來后眼不見為凈，她這么愛老公，肯定沒事的。

果然，小糯米一見到老公，馬上把所有的不愉快忘了。

四

癡呆的感覺還真準，我很快把網絡當成了生活的全部，上班有事沒事都要去版面發帖鬧鬧，然后約晚上的腐敗，每隔幾分鐘不去同城圈上看看，心里就貓抓似的難受。我從同城圈也得到不少，比如我的第一個專欄就是飯友團介紹的，不過搞笑的是，因為那時候瘋狂迷上了灌水，幾乎寫不來東西，后來為了完成任務，我特意把ID注銷了一段時間。

正當以為這種把網絡當作生活全部的狀態會一直延續下去時，意外發生了。某個據說從其他版過來的美女加才女發了3張照片，便自我感覺良好地問大家“我漂亮嗎”。有人回答說丑死了，感覺被人侮辱的美女加才女氣得半死，從其他版叫來不少網友，揚言要踩平我們版。她叫來的都是一些斑竹和管理員這樣的重量級人物，在某個主管管理員的撐腰下，斑竹們免職，參與爭辯的網友多被封了發言權，帖子也被刪了，有的甚至被注銷了ID。

這下更激起眾人的憤怒，紛紛發貼抗議投訴，只是該管理員掌握了網絡發言權，幾百人的反抗只是增加了被注銷ID的數量。這次照片門事件很快成了同城圈社區的焦點，在歷經三個多月的投訴沒得到公正答復后，除了少數人還一直學秋菊打官司外，更多的人是心冷離開社區。這些參與投訴的人中，有些是身價不菲的老板，有些是企業的領導，沒料到在網絡上竟然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網站管理員，說起來真是諷刺。更諷刺的是，某個被注銷ID的網友老公是個大人物，她用老公的身份打電話給美女加才女的領導，美女就這樣失業了，而且很久后都找不到工作——看來網絡還是離不開現實。

這件事后，和很多網友一樣，我突然對網絡沒了興趣。有人說，每個人對網絡都有段瘋狂迷戀的蜜月期，時間長了會自動降溫，只是沒想到，因為人為因素，我和同城圈的蜜月期如此之短，就好像新婚的男人被突然閹割一般。幾個月后，癡呆出國去了澳大利亞，我又一個人獨住。飯友團偶爾還聚會，但去的人越來越少，時間久了也就名存實亡。在飯友團的最后一次聚會中，我看到一個高中時就暗戀的同學，驚喜之余又單獨聯系了幾次，她便成了我的女朋友。這是我最后一次從飯友團里得到的收獲。

我帶女友去小糯米的租房，她特意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了一頓飯，不過手藝不敢恭維。那之后，我們聯系也漸少。有次泡吧，小糯米問我，你相信網戀嗎？我說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這個問題。小糯米說，那你的看法變了沒？我說當然沒有。小糯米說，可我變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小糯米好像對我輕輕說了一句為什么我們不是同學呢？

五

在我跳槽的同時，小糯米也換了一份很白領的工作，成天和小資呆在一起，話題從此離不開時尚。我偶爾贊美她老公很會做家務時，小糯米的口氣卻變了，賺不了錢，只會做家務有屁用，她這么說話時，微微翹起的眼角，早已沒有我初見她的神采飛揚。時間過得真快呀！

春節時小糯米和老公一起回家看女兒，沒想到，回家沒幾天，小糯米就和公公大吵一架，幾天后更是發生了肢體沖突。小糯米在電話里很嚴肅地和我說她這次真的要離婚，我在手機這邊，一句話也沒說。

女友說，這小糯米也真能折騰。我說，也許他們真的要玩完了。女友說，為什么呀？我聽出小糯米深層次的意思，這次她與公公的爭吵只是表面現象，根本問題是她覺得老公不如自己有出息，她已看不上老公。因為愛情走在一起的陌生人，如果愛情不再，那么再親密的關系也會如同沒有水泥漿的碎土一樣。女友聽后，抱住我說，我總隱隱覺得這件事和你有關，我說怎么可能呢？女友又說，她是不是曾經很喜歡你，我臉色蒼白地看著女友……

三年前的某天，兩個同城圈里的菜鳥試探著打了個招呼，兩年半前的某天，其中一個菜鳥問另外一個菜鳥，你相信網戀嗎？后一個菜鳥說，當然不信，他不僅不信，還寫下這么一段文字：“有的人會愛上一個又一個的新愛人，但是愛的次數越多，你所能付出的愛就越少，或許你為一段愛情付出了靈魂、青春和所有的激情后，這些東西便永遠留在那個人身上了。我們愛的人越多，對愛情也就越麻木，這是愛情的悲哀和無奈，只是對于相愛過的人，分手后總是恨得咬牙切齒，而對于網絡，那段迷戀過去，剩下的便是無動于衷。”——這仿佛是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