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知識局

文字 | 乞力馬扎羅的雪

制圖 | 果 校對 | 朝乾 編輯 | e

近期，我國外交部多次發布針對剛果（金）的安全提醒，最近一次是在3月6日，提醒全體在剛中國公民務必高度重視安全問題，不得前往高風險地區。

近期爆發的大規模沖突讓剛果（金）陷入動蕩，但事實上，本輪沖突已經持續了一年之久。讓我們梳理一下這場沖突的前因后果，并梳理一下這場發生在非洲內陸的沖突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M23運動”的前世今生

本次沖突的雙方，剛果（金）政府和反政府武裝“M23運動”（March 23 Movement，又譯為“3月23日運動”），但是背后卻牽涉到復雜的地緣政治糾葛，追本溯源，還是殖民者造下的孽。

這次沖突的根源，來自剛果（金）的東部近鄰盧旺達和布隆迪。

盧、布兩國的居民原本屬于同一個族群，只因財產的不同，被殖民者人為強行劃分為胡圖族和圖西族。

獨立后，這兩個民族圍繞政權產生了一系列斗爭，最終釀成了人類現代史上最大悲劇之一的“盧旺達大屠殺”——100天內約有100萬人被殺！

而今的剛果（金）沖突就是這場悲劇的余波之一。

1994年7月，卡加梅率領流亡烏干達的圖西族武裝“盧旺達愛國陣線”打回盧旺達，結束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但數以百萬胡圖人擔心遭到報復，紛紛逃往鄰國扎伊爾（即今剛果（金））東北部地區，主要是北基伍省，并在此建立難民營。

1994年，跟隨父母逃難的胡圖族兒童

（圖：壹圖網）▼

而這一地區本就存在圖西人，于是民族矛盾蔓延到了鄰國。

由于當時的扎伊爾政府缺乏治理能力，逃到盧旺達前政府軍殘余勢力和胡圖族民兵獲得喘息之機，甚至以扎伊爾東部為基地，發動對盧旺達的襲擊。

作為報復，盧旺達開始支持扎伊爾東部同為圖西族的巴尼亞穆倫格人，并促使圖西族武裝與其他反政府武裝結盟，成立“剛果解放民主力量同盟”，進攻蒙博托領導的扎伊爾政府。

1996年10月，“第一次剛果戰爭”爆發，扎伊爾周邊國家幾乎都卷入了沖突之中。戰爭最終以“剛果解放民主力量同盟”獲勝結束，洛朗-德西雷·卡比拉于1997年5月17日宣布就任總統，并改國名為“剛果民主共和國”（簡稱剛果（金））。

卡比拉其人▼

但掌權后卡比拉很快與前盟友盧旺達和烏干達翻臉，因為卡比拉對兩國頤指氣使干涉剛果，并在剛果開采自然資源感到不滿，在他的允許下，胡圖族武裝團體再次在邊境組織起來。

安哥拉、納米比亞和津巴布韋等國支持卡比拉領導的剛果（金）政府，盧、烏兩國支持剛果（金）的圖西族反政府武裝“剛果民主聯盟”，盧旺達與烏干達隨后也發生了分裂。這場戰爭又被稱為“第二次剛果戰爭”。

如果說這場戰爭打成了一鍋粥，一點都不夸張，除上述國家外，乍得、蘇丹、布隆迪、納米比亞、南非等國也卷入了沖突。

戰爭斷斷續續持續了5年多，直到2002年底才達成最終《全面協議》。和平協議雖然達成了，但是當地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尤其是圖西族與胡圖族的沖突。

剛果（金）的胡圖族武裝仍然存在，圖西族勢力以此為借口也要保持自己的武裝，并得到了盧旺達政府的支持。

2009年3月23日，在各方調解下，剛果（金）圖西族武裝“全國保衛人民大會”加入了剛果（金）政府軍。

但在2012年3月，圖西族士兵再次發動兵變，本次沖突的主角“M23運動”終于登上了歷史舞臺。

2012年，駐扎在某村落的“M23運動”成員

（圖：Wikimedia）▼

“M23運動”風云再起

2013年，在聯合國調停下，剛果（金）沖突各方再次達成和平協議，聯合國安理會還授權組建“聯合國剛果民主共和國穩定特派團”（聯剛團，MONUSCO），“聯剛團”內部專門設立了一支“進攻旅”，以幫助剛果（金）政府軍打擊“M23運動”。

位于金沙薩的聯剛團總部

（圖：壹圖網）▼

2013年底以后，“M23運動”殘部退入烏干達并被解除武裝。

2016年11月，“M23運動”領導人蘇丹尼·馬肯加（Sultani Makenga）率領部下逃出烏干達。此后數年，“M23運動”一直蟄伏在剛果（金）與盧旺達交界的北基伍省。

馬肯加其人▼

直到2021年11月，“M23運動”在北基伍省襲擊了剛果（金）政府軍并控制了少量地區。同年，盧旺達以剛果（金）未能阻止胡圖族武裝坐大為名，派軍隊進入北基伍省和伊圖里省打擊胡圖族武裝。

2022年，“M23運動”再次崛起，尤其是2024年以來，該組織一路攻城拔寨，勢力范圍擴展到南基伍省、伊圖里省。

另外，“M23運動”的再次崛起與盧旺達有一定的關系。聯合國估計，“M23運動”目前的人數介于5000到6000人之間，并得到了盧旺達軍隊的支持。秘書長剛果（金）事務副特別代表維維安·范德佩爾在安理會緊急會議上說：“對戈馬的進攻是‘M23運動’和盧旺達國防軍聯手發動的。”

據聯合國估計，到2024年底，北基伍省至少有3000名至4000名盧旺達國防軍士兵，還為“M23運動”提供許多武器，包括火箭彈、增程式彈道導彈短程防空系統以及信號干擾系統等。

盧旺達政府一方面否認這些指控，一方面也為其軍隊出現在剛果（金）進行了辯護：活躍在剛果（金）的胡圖族武裝“解放盧旺達民主力量”是1994年在盧旺達種族滅絕罪行的實施者，現在他們對盧旺達的安全構成了威脅，并繼續傳播其滅絕種族的意識形態；而剛果（金）政府“縱容”胡圖族武裝，還把剛果（金）的圖西族人邊緣化了。

2025年1月，“M23運動”的部隊攻占了剛果（金）東部重鎮、北基伍省首府戈馬市；2月，“M23運動”攻入東部第二大城市、南基伍省首府布卡武。

目前，“M23運動”主要在南、北基伍省活動，控制了兩省與盧旺達交界的大部分地區。然而，該組織領導人還揚言要進軍首都金沙薩。

橫屏觀看▼

剛果（金）東部的沖突主要集中在從北到南三個相鄰的省：伊圖里、北基伍和南基伍。而“M23運動”只是當地120多個武裝組織之一，這些武裝組織割據混戰，訴求各異，在剛果（金）政府和周邊國家政府之間縱橫捭闔、朝秦暮楚，把局勢搞得更加混亂。

此外，剛果（金）政府還雇用了少量來自東歐的雇傭軍，幫助打擊反叛團體，比如來自羅馬尼亞的雇傭軍，就被用來與“M23運動”作戰。同時，政府軍也與部分鄰國攜手開展打擊武裝團體的行動。

菜▼

目前，剛果（金）政府的得到的外援相對有限。據報道，近日該國已經準備以礦產資源為籌碼，尋求美國的干預。

對中國的影響

剛果（金）是一個自然資源豐富的國家，除了無邊無際的雨林、豐富的野生動物資源，還有鉆石、黃金、銅、鋅、鉭鈮、鈷等礦產資源。

其中銅儲量占全球15％，鉭鈮儲量占全球80％、鈷儲量占全球50％。后兩種礦產對于我國的芯片、新能源電池產業至關重要。

剛果（金）某礦井

（圖：壹圖網）▼

剛果（金）是我國海外找礦的重點國家。甚至被媒體稱為“中國在非洲投資的核心”。據中國商務部統計，2023年，中國對剛果（金）直接投資流量1.6億美元；2023年末，中國對剛果（金）直接投資存量39.1億美元，主要集中在礦產行業，如銅礦冶煉行業等。

中國還在剛果（金）承建了許多建設項目，2023年底，中國在剛果（金）勞務人員過萬人，還有大量中國公民在剛果（金）從事淘金、貿易等工作。

在礦產方面，洛陽鉬業持有TFM銅鈷礦（Tenke Fungurume Mining，騰科豐谷魯美礦，位于剛果東南部靠近贊比亞的加丹加省）80%的權益和KFM銅鈷礦（Kisanfu，位于南部的盧阿拉巴省）71.25%的權益；而中國五礦控股了位于西南部中剛果省的金塞維爾礦山。

目前，戰火距離中國在剛果（金）的主要利益點尚有一段距離。但由于中國在剛果（金）利益分布廣泛，已經造成一定威脅。

如南基伍省從事淘金行業的中國公民，以及在布卡武市進行項目建設的人員等都直接受到戰火威脅。而鄰近南基伍省的坦噶尼喀省和喬波省等地也有大量中企分布。

隨著剛果（金）局勢惡化，對我國海外利益和公民人身安全帶來一定威脅。

布卡武市街景

（圖：壹圖網）▼

從實戰來看，“M23運動”在戰斗中的表現可圈可點。盡管有人稱該組織得到某東方大國的“真傳”，但事實可能是，由于經歷了慘痛的大屠殺，圖西人更加團結，和一般非洲族群相比，民族意識也更強烈，再加上得到了盧旺達的支持，戰斗力遠超剛果（金）政府軍和地區武裝勢力。

隨著全球大國控制力的下降，邊緣地帶的沖突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戰火在非洲大陸多處蔓延，造成了嚴重的人員傷亡和人道主義災難。

另外，21世紀初的一段時間，非洲國家的經濟發展一度出現了些許曙光，但是近年來隨著沖突的蔓延，許多發展的成果被戰火付之一炬，而發展的滯后又加劇沖突，出現惡性循環。非洲的安全與發展，仍然任重而道遠。

1.https://www.cfr.org/global-conflict-tracker/conflict/violence-democratic-republic-congo

2.https://com.gd.gov.cn/zouchuqu/files/DemocraticRepublicOfCongo.pdf

3.https://news.un.org/zh/story/2025/02/1136121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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