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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弒父登基 朱友珪)
乾化三年,公元913年,正月。
朱友珪登基了。
他這個后梁皇帝的身份,來路不正,是他發動兵變,刺殺了父親朱溫之后得來的。
在封建帝制時代,通過各種常規和非常規手段獲得帝位,似乎就代表了在權力舞臺上角逐成功,成為最強者,認為只要登基了,皇帝的位子坐上了,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只能說,這些做了皇帝的人,他想得美。
朱友珪也是這么想的,他以營妓之子的身份逆襲成功,在弒君殺弟的代價下登臨九五,甚至就在這個月,自己連登基儀式也辦了,自己這不就妥了么?
實際上不妥,很不妥,非常的不妥。
到這一步,朱友珪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了,他唯一缺少的,就是人心。
他都不是缺少人心了,他簡直是瘠牛僨豚,眾叛親離。
第一點,后梁當時的管理層,其實還都是一代管理層,這幫人那都是跟著朱溫混起來,是朱溫的兄弟,朋友,戰友,他們和朱溫是有感情的。
你當兒子的,你把父親殺了,你就失去了他們的好感。
第二點,既然你已經當了皇帝,那么朱友文其實就已經對你沒有威脅了,他一個整天飲酒度日的開封留守,你何必還要斬盡殺絕,非要取他的性命呢?
你把朱友文殺了,那么你就又失去了朱氏親族,失去了宗室們的支持。
(密謀大計 均王朱友貞)
有這兩點作為基礎,再加上朱友珪本人也并非明主,荒淫無道,治國不善,那么反對他的人,自然就少不了。
具體有誰反對他呢?
有朱溫的外甥袁象先,有朱溫的女婿趙巖,還有朱溫的第四個兒子朱友貞。
袁象先,是個老實人,天性寬厚仁和,憂國憂民,脾氣好,史書說他“不忤于物”,意思就是,他從來都不喜歡和別人對著干,可您看就連他這樣的人都反對朱友珪,您可見朱友珪這皇帝當的,實在是不怎么樣。
趙巖,官職是駙馬都尉,同時還掌握著宮里的一支禁軍,但是數量比較少,沒什么大用。
朱友貞,朱溫的兒子,朱友珪的弟弟,朱友珪殺掉朱友文之后,開封留守的位置出現空缺,朱友珪就把朱友貞調到了開封。
這三個人,有一個共同特別,那就是他們雖然都對反對朱友珪,質疑朱友珪稱帝的合理合法性,但是他們手里都沒有實權。
三個人聚到一起商量著怎么弄朱友珪,可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來看去發現對方都不靠譜,到最后趙巖說了一句話,他說:
這件事情如果要辦成,我們必須要用到一個人。
誰呢?魏博節度使楊師厚,就是當年和李存勖打仗的那位。
其實,這是不用說的,因為權力交接之際,誰都明白這種封疆大吏,這種大軍閥的重要性,誰能把他爭取到手,對誰自然也就更有利。
(河東晉王 李存勖)
朱友珪登基的時候,李存勖正聯合王镕攻打后梁的魏州,楊師厚也顧不上洛陽城里的政變,因為楊師厚忙著打仗,他的兵力就在魏州。
這一仗,楊師厚打的很漂亮,畢竟是實力派名將,也不可能一直被別人按著打,所以這一次他打贏了,擊殺敵軍五千人,俘虜敵方中高層將領三十余人,那是相當的帶派。
這個時候的楊師厚,手握河朔重兵,在軍中威望又高,朱友珪新帝登基,他能不害怕楊師厚么?
他相當害怕,他簡直害怕的睡不著覺。
思來想去,朱友珪決定發出一道命令,讓楊師厚進京來拜見自己,他要把楊師厚調回來。
楊師厚這個人,《資治通鑒》對他這一時期的評價,是:
- 矜功恃眾,擅割財賦,選軍中驍勇,置銀槍效節都數千人,給賜優厚,欲以復故時牙兵之盛。
什么意思呢?就是司馬光說,楊師厚在這個時候,他仗著自己是開國功臣,手底下的兵又多,他就很狂妄,朝廷派下來的軍餉糧餉,他自行分配,當地的賦稅錢糧,他也不往上交了,全都自己留下,然后把這些財富全賞賜給自己麾下的一支叫做“銀槍效節”的特戰部隊,可以說他很有割據的意味,不服朝廷管了。
我們單看這段文本,好像感覺楊師厚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忠臣,但實際上他“擅割財賦”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他在河北駐軍,他承擔是后梁最難以面對的河東李存勖的軍事壓力,整天跟他過招的都是李存勖麾下周德威,郭崇韜那種級別的名將,他大力投資銀槍效節軍,那是因為他只有靠這支奇兵,才能守好河北防線,不然殺敵五千,俘虜三十的戰績怎么來呢?那都是楊師厚帶著他這支特種部隊一刀一槍的打下來的。
楊師厚的立場是很純粹的,他就是一個可以讓人完全放心的職業軍人,所以朱友珪宣召他進京,他也不抗拒,也不拒絕,立刻就帶兵往回趕。
這趟回來,楊師厚帶了多少人呢?帶了一萬人。
(后梁 都城 洛陽)
這一萬人,也基本上就是楊師厚銀槍效節軍的數量,這是他最重要的兵力,寶貝疙瘩,所以他肯定是隨時帶在身邊。
當然楊師厚沒讓他們進城,只是在洛陽城外駐軍,他很守規矩,他本人去見朱友珪的時候,只帶了十來個人。
您想想,以朱友珪的尿性,他完全有可能把楊師厚誘騙到宮里,然后埋伏楊師厚,把楊師厚給殺了。
項莊拔劍起舞,瑜令刀斧手先伏于壁后,世民伏兵于玄武門,歷史上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楊師厚當年是侍奉過朱溫的人,這點東西他還研究不明白嗎?
楊師厚當然研究的明白,可是男子漢生于天地之間,他問心無愧。
他是問心無愧了,可是畢竟一萬精銳就在城外,朱友珪是嚇了個夠嗆,頗感壓力山大,本來他是要把楊師厚給調回來,扣在洛陽,就直接不讓他回去了,但是眼下這種情況,朱友珪也不敢擅動,他怕他一擅動,城外的兵就亂動,所以他只是照例和楊師厚寒暄客套,夸他鎮守邊關,勞苦功高,最后又賞賜給了楊師厚一些財物,就把他給送了出去。
那我們可以說,在這種狀態下,朱友珪暫時不太會動,也不太敢動楊師厚,一方面是楊師厚樹大根深,別整不好楊師厚沒動了,搬起石頭,把自己的腳給砸了。
那另外一方面,如果朱友珪不是豬,他就應該知道,在手里沒有頂級名將替換楊師厚之前,楊師厚萬萬動不得,因為沒有楊師厚在河北坐鎮,那么李存勖搞不好第二天就能帶兵殺到洛陽來。
裁員可以,但是不能往動脈上裁。
(游說勸說)
朱友珪動不了楊師厚,楊師厚對朱友珪呢,也沒有什么意見,因為就在袁象先,趙巖,朱友貞派人去接觸楊師厚,希望楊師厚可以入伙,共謀扳倒朱友珪的大業時,楊師厚是這么說的:
當年朱友珪弒君,殺死先帝,我沒有立刻討伐他,既然我沒有討伐朱友珪,那大家只會認為我是支持他的,既然現在君臣之間的名分已定,我再討伐朱友珪,天下人又該如何看待我呢?
表面上,楊師厚這話的意思,是他不愿意參與起事,但是實際上,從他的字里行間中,我們能看得出來,他對朱友珪并不滿意,在楊師厚的口中,朱友珪也是一個弒君者,而自己沒有反對朱友珪的原因,不是他不想反對,而是他錯過時機了。
這個時候,楊師厚的一個部下,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他這個部下啊,也沒留下名字,也不知道叫什么,可以說在歷史上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可是他接下來對楊師厚說的一句話,卻堪有千均之重。
他說:將軍,朱友珪殺害父親,是謀亂叛逆,他的身份是亂賊,人人得而誅之,而袁象先等人討伐朱友珪,他們是正義的一方,天下人都支持他們,如果有一天,朱友珪真的被扳倒了,那將軍該如何自處呢?
這話,軟中硬來硬中軟,真是說到位了。
而且這人采用的還不是勸諫式,不是勸楊師厚說你應該怎么怎么做,而是問話式,是問楊師厚,你能怎么辦,你要怎么辦?這壓迫感一下子就上來了。
是啊,你楊師厚要和朱友珪保持君臣關系,那就代表你擁護朱友珪的亂賊身份,你擁護亂賊,你也是亂賊,你要是亂賊,如果有一天朱友珪倒臺了,你會不會受到牽連?
只能說,這名部下,他實在是太懂語言的藝術了,因為他這么一段話,就等于是把楊師厚的立場給推入絕境了,他直接點明了楊師厚的意圖——你以為不作為就沒事兒了么?
不好意思,不作為,就等于是支持亂賊,擁護亂賊。
(開國之功 楊師厚)
你說你以前沒反對朱友珪,現在君臣之間的名分已經定了,你再反對,你怕引起社會輿論,說白了是你怕在道德立場上被批評。
但是現在我來告訴你,五代十國,亂世之際,道德只是外衣,生存才是內核。
做了選擇,也許還能活,不做選擇,早晚是個死。
事到如今,袁象先趙巖等人的邀請,已經不是邀請了,而是一份投名狀。
無論如何,這一場朱梁統治階級的弄權,還是要把他楊師厚給卷進去。
夜已經深了,楊師厚立在軍帳前,手中的酒杯已經冷的像一塊生鐵,他忽然發出一聲冷笑,手指重重的碾過酒杯上的花紋。
這杯子還是當年先帝御賜的舊物,他又想起朱溫,想起許多往事。
“君以此始,必以此終”,楊師厚的聲音很小,飄散在了空中。
帳外的朔風卷起河水的嗚咽聲,恍惚間竟似千軍萬馬踏碎洛陽的宮城。
天上繁星點點,黑暗中,沒有人看到楊師厚的臉上,是怎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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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舊五代史·卷三》、《資治通鑒 卷二百六十八》
郭天祎.朱梁政權馭將策略研究.內蒙古民族大學,2023
申艷婷,汪榮.楊師厚與唐末五代時期朱梁王朝政局演變窺探.甘肅社會科學,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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