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州航空港區的富士康園區燈光漸次熄滅時,距離其40公里的鄭東新區正迎來另一種光芒。胖東來創始人于東來宣布鄭州首店選址落定,這個零售業"神話企業"的到來,恰似一面鏡子映照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就業邏輯:
前者用36萬就業崗位的坍塌驗證了制造業解決就業的局限性,后者則以9886元的員工月均工資和0.33%的流失率,展示著服務業創造高質量就業的可能。
制造業為什么解決不了就業問題
制造業解決不了就業問題,不單是鄭州的問題,更不是中國的問題,是全球性的問題。
19 世紀初,農業是美國就業大頭,80% 的美國人以此為生,如今該比例已降至 1%。
制造業在 20 世紀 20 年代占比大約 30%,隨后下降,六七十年代稍有反彈,2019 年崗位占比僅 8.5%。且自 20 世紀 80 年代末期,其對經濟增長貢獻近乎為零。
所以老川整天叫囂中國人搶走了他們的工作崗位,這完全是錯誤認知,制造業對就業貢獻比例下降,不單是美國,我們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鄭州富士康園區曾創造"36萬工人組裝全球50% iPhone"的就業奇觀,但這個數字在2023年腰斬至17.8萬。更具諷刺意味的是,其產值同期增長200%,單位用工稅收貢獻卻提升375%,也就是說產值高了,用工數量卻下降了。
這種"越智能越萎縮"的就業曲線,本質是資本與技術對勞動力的雙重絞殺:
六軸聯動數控機床替代了八年工齡的技術工人,AI視覺系統讓每臺機械臂的替代效率呈指數級增長。
當鄭州航空港區仍在為富士康提供0.28元/度的優惠電價時,企業卻將政策紅利轉化為自動化投資,形成"政府補貼-機器換人-就業縮減"的負向循環。
更深層的矛盾在于價值分配失衡。一部iPhone15的制造環節僅分得18%的價值,而82%的利潤被設計、專利等無形要素吞噬。
這種全球產業鏈的"微笑曲線"壓迫下,鄭州電子信息產業2023年人均薪酬增幅2.3%,不足服務業平均水平1/4,直接導致"月薪5000元招不到普工,但大學生擠破頭找不到工作"的就業市場扭曲。
身邊有很多這樣的親友,沖著富士康來到鄭州,富士康的被子還沒暖熱就“提桶跑路”了。甚至有些老員工,2016年每天工作12小時,月薪4200元,可到了2023年工資卻僅漲至5800元,而且還因"關燈工廠"上線,被迫轉崗外賣騎手。
制造業衰落是全球性問題
美國制造業崗位占比從1950年的28%降至2023年的8.2%,但制造業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始終穩定在11%左右。這個被經濟學家稱為"制造業生產率悖論"的現象,在中國正加速重演。
根據21經濟網高瑞東的研究報告,中國制造業人數在城鎮總就業人數中的占比長期維持在20%以上。然而,自2012年起,該占比及制造業總人數均呈下降趨勢。到2018年之后,制造業所提供的就業崗位數量已低于教育業。
鄭州所在的河南省,制造業從業人數在2013-2023年間減少217萬,但工業機器人密度從每萬人7臺飆升至322臺。深圳更是在2023年出現歷史性拐點:制造業就業人口首次被信息服務業超越。
2018年富士康鄭州園區引入"關燈工廠",機械臂在黑暗中完成90%的組裝工序,每條生產線所需工人從120人壓縮至20人。這種"自動化替代率年均提升11.2%"的進程,使得企業每創造1億元產值所需的勞動力,從2010年的380人降至2023年的42人。
鄭州航空港區管委會的數據顯示,富士康單位用工稅收貢獻從2015年的人均1.2萬元增至2022年的5.7萬元,但就業帶動力衰減了76%。
上個世紀菲利普·威克斯蒂德(Philip Wicksteed)就提出一個理論叫生產函數模型,他認為制造業就是資本+勞動力,你擁有的資本和勞動力數量決定著你的體量。
類似于富士康這樣的制造業,沒有什么技術優勢,那些生產機器,只要你擁有資本就能買到,你能招募的工人我花費差不多工資也能招到,比拼的就是誰的資本多,誰的工人多,這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小學生就會算。
可是隨著競爭加劇,要想活下去只能卷:減少利潤,降低工資,最簡單粗暴的做法就是裁員降薪。
在此背景下,就很容易理解,為什么制造業不拿工人當人看待,而被稱為“牛馬”。我只要有足夠的資本,能買的起機器,勞動力是可以替換的,甚至是可以被機器替換的。這樣的環境當中,自然不希望我的機器還有“非分之想”,漲工資就意味著利潤降低。
試問一下,誰愿意當這種工具人呢?如果是上一輩,這點屈辱就忍了,可是新一代年輕人,真不想慣這“臭毛病”。
服務業的就業升維:胖東來范式
與富士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胖東來創造的"人力資本增值奇跡"。
其2025年1-2月數據顯示:基層員工9886元月薪中,基礎工資僅占40%,其余60%來自文化理念考核、專業技能補貼等柔性指標。
這種"薪資構成改革"打破了傳統服務業"低技能-低工資"的惡性循環,使收銀員這樣的中專學歷員工,通過參與商品品控改進提案,連續三個月獲得超額績效獎勵。
更具顛覆性的是,胖東來將員工年度休假延長至40-60天,并首創"不開心假"制度,用人性化管理將服務業從業者從"勞動力"轉化為"價值創造主體"。
這種模式在鄭州的落地將產生幾何級數效應。參考胖東來許昌時代廣場店的數據:2.3萬平方米賣場創造1100個就業崗位,單位面積就業密度是富士康車間的8.7倍。其即將開業的鄭州首店規劃3萬平方米空間,預計直接創造3000個崗位,并帶動周邊餐飲、物流等配套就業1.2萬人。
更值得關注的是薪資外溢效應:當胖東來保潔員月薪達到7000元,周邊家政服務企業被迫將工資從3500元上調至5000元才能維持競爭力,這種"鯰魚效應"正在重塑區域勞動力市場定價體系。
就業創造機制的范式革命
兩種模式的本質差異,在于對"人"的價值認知分野。富士康遵循的是工業時代的"人力資源消耗"邏輯——將工人視為流水線的附屬品,通過標準化動作分解降低人力成本。
而胖東來踐行的是數字時代的"人力資本投資"理念:為員工設立30萬元/套的音響設備休息室,每年投入營收的1.5%用于員工培訓,甚至將"幸福建議獎"等精神激勵納入考核體系。這種差異在財務數據上直觀顯現:
富士康每創造1個就業崗位需消耗政府補貼2.3萬元,而胖東來通過員工自主創新提案,僅2024年就降低損耗成本8200萬元。
更具啟示意義的是就業彈性的重構。富士康的就業規模高度依賴蘋果訂單波動,2018年iPhoneXR減產直接導致鄭州園區5萬人裁員。而胖東來的"社區黏性就業"表現出強抗周期特性:2024年許昌店在周邊商業體空置率超30%的逆境中,依然通過會員定制服務實現19%的銷售增長。
這種扎根本地消費需求的就業模式,恰與鄭州當前推進的"15分鐘便民生活圈"建設形成共振——金水區試點顯示,每引入1家社區商業創新主體,可穩定支撐50-80個家庭就業。
城市轉型的路徑選擇
鄭州的產業政策正在發生微妙轉向。航空港區停止了對富士康新自動化項目的電價補貼,轉而將50億元"智造基金"投向工業軟件人才公寓建設。這種調整暗合胖東來"投資于人"的底層邏輯:當該市2023年新增就業67%來自服務業,政策資源必然向人力資本密集型領域傾斜。
值得玩味的是,永輝超市在鄭州首家"胖東來化"改造門店,通過將員工工資提高30%、縮短工時,實現人效提升42%,這驗證了服務業就業升級的可復制性。
更深層的變革發生在城市空間形態。富士康代表的"產業孤島"模式,催生了鄭州南城晝夜分明的"潮汐式就業"——白天30萬工人涌入園區,夜晚周邊商業卻因消費力不足大量倒閉。
而胖東來帶來的"就業-生活共同體"模式,正在新鄭綜保區顯現雛形:跨境電商運營師白天在"中大門"園區處理海外訂單,晚上在胖東來生活廣場學習插花課程,這種職住平衡的"8小時就業生態",使片區商業活力指數提升3.6倍。
未來的就業圖景
在鄭州人力資源市場,兩個平行世界正在碰撞。制造業招聘區懸掛著"急招CNC操作工,月薪6000元"的橫幅,但95后求職者更愿排隊應聘胖東來的"商品體驗官"——這個新設崗位要求"具備美學鑒賞能力,周工作時間不超過36小時"。
這種選擇背后是代際價值觀的變遷:當富士康工人為學習工業AI算法放棄穩定職位,當胖東來員工通過直播培訓晉升為"非遺商品選品師",就業的內涵已從"謀生手段"升華為"自我實現通道"。
更具象征意義的是,鄭州大學新設的"零售業人因工程"專業,直接將胖東來員工手冊列為教材。這預示著城市競爭力的評價體系正在重構——當深圳用322臺/萬人的工業機器人密度標榜制造實力,鄭州則試圖用"9886元服務業月薪"定義新型工業化的人文維度。
這種轉變在宏觀經濟數據上已現端倪:2024年鄭州服務業對GDP增長貢獻率達58%,首次超過工業,而胖東來鄭州首店尚未開業,周邊商鋪租金已上漲40%。
站在鄭州CBD的環形天橋俯瞰,富士康園區的機械臂仍在不知疲倦地擺動,但城市的就業脈搏已悄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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