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汴京城,放到今天絕對是個超級“網紅城市”——皇家5A級景區、開封CBD、汴京商業街、美食一條龍、河南不夜城,就跟這幾天各大景點“人人人人我人人人人”一樣。
現代人拍照打卡美顏發朋友圈一氣呵成,在一千多年前的宋代,也是在清明節小長假,畫師張擇端站在河邊,畫下了他眼前的汴京《清明上河圖》。
彼時的汴京,熙熙攘攘,商業發達,人流如織,是12世紀全球經濟最發達的“宇宙中心”,但張擇端畫出來的,卻不是表面上的汴京城繁華盛世,這位畫師在《清明上河圖》里留給細心的讀者,至少3個神秘的“亡國隱喻”。
《清明上河圖》作于宋徽宗年間,是一幅寬24.8厘米、長528.7厘米的絹畫,差不多有3個成年男子的身高,畫里有河流、城門、樹林、遠山、684個人物、96頭牲畜、122間房屋、29艘船泊、15輛車、20多家店鋪……
更難得的是,這幅畫被宋徽宗收藏后,歷經金、元、明、清、偽滿、民國、至今,末代皇帝溥儀攜帶《清明上河圖》出逃,一度還被蘇聯紅軍截獲過,從宋到今近一千年來,累計換了18任主人,其中有370多年流落民間不知所蹤,如今能完整保存在故宮博物院,實乃中華文明和世界藝術的幸運。
《清明上河圖》被稱為“中華第一神畫”的國寶地位,不僅來自于精湛的畫工、坎坷的歷史,更來自于它在細微之處的隱喻。
張擇端在畫里,偷偷留給后人留下了3條大宋亡國的線索,連宋徽宗都沒發現,我們把它歸為3大類“預言”:
一、軍事預言:武將地位低下,軍備廢弛不堪,外敵入侵前兆
畫中第一個最諷刺的細節,就是城外的望火樓。
望火樓的主要作用是防火,就跟今天的消防隊一樣,本應該安排士兵在高樓上7*24小時觀察,一旦發現火情示警,第一時間攜帶滅火工具趕去支援。
在張擇端的畫里,消防站周邊卻變成了燒烤攤,樓上值班放哨的空無一人,士兵們都躺在樓下喝酒、烤串、曬太陽、集體摸魚,這操作主打一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這是張擇端留下的線索之一,而后幾年的徽宗年間,果然一場大火燒了五千多間宮室,宮女太監們擠在雨里瑟瑟發抖,這就是現代人說的“海恩法則”:每一起嚴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29次輕微事故和300起未遂先兆以及1000起事故隱患。
望火樓歸屬軍隊管理,也就是大宋最精銳的禁軍侍衛司,禁軍都擺爛成這樣了,地方廂軍和作戰部隊怕是就更糟糕了。
另一處印證,是城樓守備。
作為大宋京師最重要的衛戍城防,城墻上居然一個站崗士兵都沒有,而且可以看到城墻許多地方已經倒塌,長滿了荒草;
再往下看,滿城都是驢車馬車的汴京,城門處一個外國人,牽著一群扎眼的駱駝,就這么大搖大擺進了城,如果這人是個遼金的探子,把這消息帶回去,估計他們老大都以為是謊報軍情。
這里證明了禁軍部隊守備空虛,城防設備年久失修,不止是沒人管,估計也是沒錢修,錢去了哪里?
當時的歷史背景是,方臘農民軍起義剛被鎮壓,宋徽宗忙著練習瘦金體、研究花石綱,修建后花園的錢都不夠,哪里有錢修城墻?
打臉的是,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歷史公認畫于1111-1120年,就在畫成七年后的1127年,就是一幫金軍“駱駝騎士”通過汴梁的城門殺進皇宮,把徽欽二帝都“打包”送去了東北體驗生活,是為“靖康之恥”。
為什么太祖年間南征北戰、結束五代戰亂的大宋禁軍,如今羸弱散漫得像老舊小區的保安大爺?
因為宋朝從立國之日起,就對武將抱有大的戒心。
宋太祖趙匡胤自己就是武將,禁軍的殿前都點檢,靠著“陳橋兵變”武力奪了柴家的皇位,因此他也害怕后人效仿他,不只搞了個“杯酒釋兵權”,還把禁軍一分為三,搞更戍法“兵無常帥,帥無常師”,地方兵權指揮權更是拆得稀碎。
就這還不放心,宋朝最騷的操作就是:極度打壓武將,瘋狂捧高文人。
比如皇帝帶頭吟詩作賦,科舉考得好重重有賞,黃金屋千鐘粟顏如玉那都不是事,但你遼北邊關殺敵無數,只要不是砍了耶律皇帝的腦袋,這點軍功,年終獎都不會考慮你的。
這就是大宋,槍桿子不如筆桿子,練家子不如嘴皮子,萬人敵不如萬言書,鎧甲不如蟒袍。
大宋規定:軍隊的一把手,必須是文人。
比如,北宋名將狄青,稱得上智勇雙全,平定儂智高,大破西夏軍,夜襲昆侖關,大宋武曲星,從一名宮廷侍衛一步步做到禁軍樞密使(國防部長),但還是被文官韓琦壓得抬不起頭,韓琦甚至可以當著他的面,斬了他的舊部。
在這樣如同“重文抑武”的思潮下,武將們干脆集體“擺爛”了,反正努力也沒有出頭之日,軍功越多越受到猜忌,那還不如好好賺錢享受生活。
你想不到,在大宋,軍隊是可以經商的……而且干的都是壟斷行業、暴利行業,禁軍自己都在開封辦有酒廠、走私鹽鐵、放高利貸。
你說軍隊經商,文官不告嗎?皇帝不管嗎?
基本睜只眼閉只眼。
用今天的話說,金錢就是軍人們的“奶頭樂”,當兵的都去專心搞錢,就沒心思造反了。
武將如此低人一等的時代,上面忙著撈錢,底層小兵更是沒心思站崗操練了,喝喝酒打打牌,混一天是一天,所以我們在張擇端的畫里也能看到,汴京最多的就是酒館、正店、腳店,甚至還有專治酒傷的醫館。
從望火樓和城門守備,軍隊的失職和軍紀的散漫,可見大宋的軍事危機,早已爛到了骨子里。
二、政治預言:文官武將黨爭,貪官中飽私囊,貧富差距鴻溝
在《清明上河圖》最顯眼的虹橋上,很少人注意到這里發生了“堵車”,而原因也很簡單:
我們可以看到,橋左邊是一隊坐著轎子的文官隊伍,右邊是一隊騎馬的武官隊伍,兩隊人就在橋上撕吧了起來,主打一個誰也不讓誰。
其實可以看到,橋面很寬,雙向四車道,還有“非機動車道”,雙方但凡遵守交通規則都靠右走,寬寬松松就“會車”過來了,可兩邊就是誰也不讓誰,因為啊讓的不是路,是老爺的臉面。
你要說都是文官或者都是武將,大家按資排輩,下官給上司讓路就行了,而偏偏是文官遇到武官,秀才遇見兵,誰也不能讓,不然回去要被自己的文官/武官集團給罵個半死,對面還會拿這個說事到處炫耀“文官/武官就是不行”。
所以啊,在文武官員嚴重內斗的大宋,這一刻,讓路丟的不是自己的臉,是背后黨爭集團的面子。
虹橋雖長,寸步不讓。
橋下失控的大船就要撞橋,橋上的官員還忙著面子內斗,活像危機將至卻渾然不知的北宋王朝,這也是張擇端留下的伏筆之一。
還有一處細節,圖中右下角汴河邊的兩艘私糧船碼頭,卻沒有官員或士兵監管,一名掌柜模樣的人坐在旁邊,指揮著碼頭工人光天化日把公糧搬進了私家倉庫……
別問,問就是這是某某大人家的倉庫,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本來運送糧食是官家的事,但在張擇端的畫作里,汴河上跑的幾乎都是私船在運糧,官船去了哪里?要么被大人們“公車私用”倒賣糧食貨物,要么在給趙宋皇帝運送太湖的花石綱。
而商人逐利,私船運來的糧食就不再是存儲目的或社會性質,而是為了低買高賣攫取利潤,甚至人為調整價格或囤積居奇,宋徽宗北宋末年汴京的稻米、鹽巴價格翻了三倍有余,當老百姓吃不起飯的時候,這些汴河上的私船當然罪不容誅,但宮里的那位,才是罪魁禍首。
唐代的杜甫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畫《清明上河圖》的時候,張擇端的心理,怕是也在念叨著這句話。
汴河旁邊,同一畫面里,左邊一群瘦弱的纖夫赤著腳拉著船,彎腰弓背汗如雨下,堪比那幅著名的《伏爾加河上的纖夫》。
我們把鏡頭再往右移,二樓酒樓里的富二代們,卻在大快朵頤推杯換盞,在樊樓里炫著“蟹釀橙”,他們的眼睛看不見底下的螻蟻,看得見的是這熙熙攘攘的京城勝景,喝多了怕是還得吟誦一句“這盛世三千繁華,我等當取一瓢來飲,來來來,鯰魚兄,周公子,干了這杯!”
再往不遠處,虹橋上三名小乞丐在向路人乞討,而只有一名求到了施舍;
而在不遠處的飯店門外,一名極度像是外賣小哥的人,手里托著一份飯菜奔走,眼睛卻看向的是身后的駿馬,這大概就像,我們上班騎著雅迪,在路上看奧迪時的心情吧。
在張擇端的畫作里,你細心觀察,便處處細節,這是一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汴京城,只可惜了這份隱晦熱切的“畫諫”提醒,在送到徽宗面前時,皇帝只是輕輕題了個跋,寫上幾個漂亮的瘦金體,就把畫賞賜給了舅舅。
至于畫作里隱藏的諷刺,不知他是真瞎,還是假裝看不見?
又或許,萬物皆為芻狗,皇帝根本不在意。
三、社會預言:特權階級橫行,官吏冗雜閑散,城市管理癱瘓
《清明上河圖》的主圖視覺中心,有一個千百年來飽受爭議的畫面:
汴河里水流湍急,一艘失控的大船飛快駛來,而桅桿的高度明顯超過橋洞,馬上就要發生“撞橋事故”了,還是橋上的熱心觀眾呼叫提醒,船夫們才驚慌失措地放桅桿,有的掌舵,有的撐槳,有的拋纜繩,有的用木棍抵著橋面,現場一片混亂。
這個畫面,自古以來解讀很多,有的說是張擇端畫面的視覺誤差,有的說這群船工其實是一幫刺客,還有人說船撞橋寓意著大宋繁華之下的危機將至……
無論哪種解釋都有其道理,但我們不妨思考一個現實的問題:河道漕運管理人員在哪?明顯不合標準的船如何通過的“檢查站”?進入汴河時的交通“限高桿”在哪?
這些問題背后,都指向了官員的失職。
這就好比一輛拖拉機上了高速公路,都快到服務區了,還沒人發現沒人管。
在古代,漕運是國家的經濟命脈,主管官員們干嘛去了?
我們把目光移到衙門門口,或許就得到答案了。
威武肅靜的縣衙門口,已經是上班時間了,一群衙役們正癱在地上曬太陽,公文包就墊在屁股底下等沙發,門口左邊一名宿醉的衙役還沒醒,被人扒了褲子露出紅內褲……
這班上的,讓人瞠目結舌,領導在哪里呢?不出來管管嗎?
領導很忙,忙著打野味兒,忙著上酒吧。
我在圖中找啊找,找到了幾名官員打扮的角色,他們有的提著山雞招搖過市,全然不顧北宋禁獵令,有的大白天已經等在了彩樓歡門外,也就是今天的酒吧一條街,還有的在趙太丞的醫館里看病,趙醫生最擅長治各種酒傷,門口招牌寫著呢……完美闡釋了什么叫“你法我笑”“刑不上大夫”。
我們再思考一下,為啥北宋的官員,這么舒服閑散?
答案可能出乎你的意料:福利太好,人員太多,一個人的活,三個人干,拿九份工資,能不閑嗎。
從上往下說,權利最高處,宋朝皇帝為了不被宰相分權,實行的是“二府三司制”:
前朝是一個宰相府,在宋朝是相互獨立的5套班子:東府、西府、三司;
前朝一個宰相,宋朝也是五個:宰相、樞相、3個計相;
宰相本身,又被分為正宰相、副宰相。
也就是說,前朝一個宰相干的活,宋朝10個人干。
這還不夠,精于權術平衡之道的趙匡胤,又設置了一堆負責監察的御史、負責諫言的垣官,他們獨立于二府三司之外,專門又成立新的機構。
趙匡胤把大宋權力結構,從“金字塔”變成了“九宮格”,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公司管理更扁平化,董事長兼CEO帶領十幾個個項目經理。
皇權空前集中,官制細碎冗雜,這就是趙宋官家留給后世的制度遺產。
人多好干活,人多也好吃饃,人多還容易相互推諉,一個文件七八十來個主管部門蓋章簽字,皇帝問責都不知道問誰。
此外,大宋官員懶散的底氣在于“不差錢”,工資那么高,誰還賣命內卷啊。
在宋朝,官俸可不止一份死工資,各種福利拿到手軟:
上班時有工資,休息有補貼費,干完活有獎金,日常餐補車補,月終獎年終獎優秀員工獎,大小節日給過節費,最離譜的還有出差費、服裝費、車馬費、仆人費、茶飲補貼、取暖補貼、崗位補貼……
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花費,皇帝都給你打到工資卡了。
以宋朝正七品縣令的俸祿為例,這么個小小的芝麻官是吧,月薪30兩白銀,按當時的大米價格購買力計算,大概相當于今天的10萬塊錢,一個縣令都年薪百萬,更別說那些王公大臣們了。
趙匡胤在公司早會上投喂的雞湯很粗暴:各位同事別內卷,我老趙從不裁員,咱大宋啥都缺,就是不!缺!錢!
根據現代的“增熵理論”,跟大公司的老毛病一樣,當一套管理體系出現越來越多的部門,越來越多的領導,越來越多的“因崗設人”,越來越多的福利名目,隨之而來的就是:官員階級成本越來越高。
北宋面積遼闊,官員成千上萬,要養活這么一大批階層,錢從哪來?要么對外戰爭掠奪,要么從對內榨取百姓,而大宋毫不猶豫選了后者。
社會運行機制是個金字塔結構,當不斷抽取底層的石料往中高層堆,金字塔早晚會坍塌。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
如今再看《清明上河圖》,從那繁忙熱鬧的畫筆之下,看到的更多是亡國的隱喻和提醒,這一派繁華,更像是北宋滅亡前夕的窗戶紙和遮羞布,經不起輕輕一戳。
作為《清明上河圖》的作者,張擇端一定仔細觀察過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每一塊磚、每一棵樹,才能像一名胸片醫生,仔細為宋徽宗畫了一幅大宋CT圖,把病理切片掰開了揉碎了,隱晦提示著皇帝。
奈何宋徽宗在收到這幅“諫畫”后,不知道是無意細看還是故意忽視,匆匆提個字就賞賜給了外戚,然后欣賞《千里江山圖》去了,藝術家的良心,在帝王眼里,不過是個朋友圈點贊。
而看懂這座城市已病入膏肓的張擇端,內心無疑是絕望的,但還要奉命畫出一副盛世繁華模樣,這才是最絕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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