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歷史、大時代……這些大詞現在聽著都心驚肉跳，兩天內全球市場蒸發超過5萬億美元。看到一個新梗，說清明上墳都沒哭的人，今天被股市弄哭了，白天大A跌7.36%，深市跌9.66%，指數生生整出個股的效果。晚上美股開盤，低開高走，納斯達克從下跌5.16%到上漲4.52%，結果放了個呲花，又掉頭向下。

“懂王”川普的萬國關稅，讓世界陷入巨大的不安。人們瘋狂想抓住一些救命稻草，先是有消息爆出，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哈塞特表示，美國總統特朗普正在考慮對部分國家暫停90天的關稅，這條消息造成美國股市的一次反轉，結果白宮緊急辟謠，說哈塞特原話是“總統會做出他要做的決定”，這個辟謠讓美股再次打了蔫。除了中國對美國關稅實施反制外，4月7日歐盟委員會貿易和經濟安全委員謝夫喬維奇表示，計劃對美征收兩部分關稅。

任何時事評論都變得異常謹慎，此時信誓旦旦的消息，下一秒就可能被扔進歷史垃圾堆，歷史以宇宙大爆炸的速度被鋪在我們眼前。川普上臺之初承諾的讓美國再次偉大，我絲毫看不到跡象。

一個國家的偉大，無非有三種可能，一種是軍事征服，變成最龐大的帝國，比如羅馬、唐、蒙古；一種是文化影響，變成文化策源地，比如希臘；一種是奠定世界秩序，比如曾經的英美。或者說，這幾種“偉大”的方法，是從不同角度推進全球化。軍事征服太過殘酷，文化影響則比較漫長，通過經濟和制度奠定世界秩序，無疑是當代更為有效的方式。

川普的關稅戰，從他上臺之初就頻繁使用，直到萬國關稅達到高潮。真正可怕的是，像押沙龍所說“特朗普做事的那種戲劇性和隨意性”，“這種做事方式，比事情本身更嚇人”，正如他援引《華盛頓郵報》，關稅計算公式是川普在官宣三小時前定下來的，里面只有兩個變量。這就導致很多哭笑不得的結果，人口只有5100人的圣皮埃爾-密克隆群島被征收50%的關稅，以前這個國家跟美國的貿易額只有10萬美元，去年有個美國人買了340萬美元的海鮮，瞬間把貿易逆差拉到3300%，根據川普的公式，關稅就變成了50%。

我也理解所謂川普的制造業回歸邏輯，這也是關稅大戰想要達到的目標，但正如很多有常識的網友所言，把制造業轉向勞動力價格偏高的美國，讓紅脖子們像東亞、東南亞的工人一樣在服裝、玩具、電子產品的流水線上打工，簡直是天方夜譚。即便是自動化水平很高的福耀玻璃，將工廠遷到美國后都面臨強勢工會帶來的水土不服。如果更多制造業遷到美國，會面臨怎樣的困境不言而喻。

還有人說可以用AI實現制造業的自動化，黑燈工廠就是先例。可別忘了，川普的票倉有很大一部分來自紅脖子，也就是美國的底層大眾，他們要工作機會，而且還要比亞洲工人高得多的收入和福利，自動化工廠恰恰不能給他們帶來這些。沒有工作，美國底層人士的消費能力同樣無法提振，貧富差異仍然沒有解決，甚至可能因此而拉大，又會撼動川普的基本盤。

哪怕要利用關稅保護戰略產業，也沒有這種大棒子掄圓的打法，毫無精準打擊。一個主導建立最新全球化體系的強國，最終要自絕于全球，把稅收強加到原料和中間環節，所謂戰略產業也會被拖累。

治大國如烹小鮮的精細化操作，無法被川普理解，也無法被他的選民理解。人們依然津津樂道于“大棋說”，在猜測決策者的深謀遠慮。實際上，真正的聰明人面對如此復雜的國際局勢，都會謹慎地承認自己無法獲知全貌，在臺上夸夸其談“沒有人比我更懂”的人，可能真的是個白癡。

一個國家的偉大，是給世界從不確定中帶來新的確定性，而不是相反，將世界拋向新的不確定之中。我剛才提到的三種偉大方式，無論用暴力還是心智，都讓盟友和敵人有章可循，最后讓這個“章程”變成世界秩序的底色。而且，這個秩序是開放的，其他國家可以納入這個體系而獲利的，并且由此建立共識和契約。否則，一個關起門來的獨夫怎么可能偉大？很多人有種錯覺，強大即偉大，可是倘若沒有確定的秩序、共贏的原則、互利的契約，強大如秦，也難免二世而亡。大國，需要的不是四面呲出的獠牙，只是引而不發的強大肌肉，以及建立公義的秩序。

我當然知道川普之前，美國DEI的異化幾乎走火入魔。鐘擺向左太過，需要向右回歸的力量，可川普卻一把奪過鐘擺開始狂舞，就像孫悟空在未馴服之際大鬧天宮，看似很爽，可砸爛靈霄殿踢倒八卦爐，火炭落到凡間，被火焰山烤得皮焦肉爛的，卻是我們這些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