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轉型難免伴隨著陣痛,而美國的陣痛卻錯誤歸因到了我國身上。
2001年之前,我國正試圖進入WTO;同一時期的美國會,也正在投票決定與我國實現貿易關系正常化。
在這個時期,美國制造商就已經做好了廉價商品源源不斷進入美國的準備。
事實也的確如此。
從1999年到2005年,短短幾年時間里,我國對美出口增長了兩倍,而美國工廠也在這個過程中因為人工成本太高而無法競爭。
這是特朗普對關稅如此癡迷的理由之一;但少有人相信他的關稅真的能夠達成這一目標,即讓制造業回流到美國。
本質上,美國的經濟問題不是我國制造業帶來的,更多是美國國內自身經濟矛盾導致的。
早在我國加入WTO之前的幾十年時間里,美國制造業崗位在就業中的占比就一直在下降,從2000年開始,這種下降的速度開始變快,尤其是在服裝和家具制造等勞動密集型產業。
但這一下降,更多是美國國內經濟結構導致的,而非是我國沖擊的。
技術進步會帶來生產效率的提升,工廠也就能夠用更少的工人生產更多的商品。最終這帶來了另一個事實:即便我國沒有加入世貿組織,美國也不可能維持2000年那樣50萬服裝工人的規模。
哪怕是2016年首次提出“中國沖擊論”的經濟學家也承認,在12年觀察期內,我國進口僅僅占到美國500萬制造業崗位流失的一小部分。
經濟學家李嘉圖早在19世紀初就認識到了貿易中有贏家也有輸家的道理;但這一次美國的不同之處在于,崗位流失的速度之快和集中程度之高。
迫使美國不得不做出快速的應對措施。
但這一切,仍然是美國自身的問題。
2000年時,美國羅來納州希克里市的家具行業還雇傭了超過3.2萬名員工,占當地私營部門就業人數的五分之一,十年后這一數字銳減60%。
一般的經濟理論認為,受到這些崗位流失沖擊的人群和地區應該能夠相對迅速地適應,伴隨著工業化的流失,美國其他新興行業也會迅速崛起,人們能夠在變化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現實情況是,美國新興的高薪產業的確興起了,但并非出現在那些受制造業崗位流失沖擊最嚴重的地區。
這也導致美國的失業工人不愿或無力遷徙尋找工作機會,只能留在社區艱難競爭優質崗位,而這些崗位大多要求一定的學歷。
最終這形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樣子。
美國崛起最快,提供就業最多的是服務性行業;但服務行業提供的薪資無法與之前在工廠的工作相提并論,這導致美國男性就業率斷崖式下跌,藥物成癮與早逝率也激增。
這一系列問題的本質,仍然是美國經濟自身結構變化過快導致的,而變化對個體而言本來就艱難,驟變則更為艱難。
從2000年開始飛速發展的互聯網,到今天的美股科技神話,浪潮一波接著一波,但很多普通美國人還停留在上世紀或本世紀初的技術思想之中。
最重要的是,美國的問題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技術不斷變化,一代藍領工人在幾十年時間里不斷被拋棄導致的。
而特朗普呢?
卻妄想在幾個月時間里改變這一局面。
這是不可能完成的艱巨任務。
當美國產業更替在數十年的時間里不斷演變,工人與社區還能夠慢慢調整;父母和地方也可以引導子女選擇不同的職業。
但當全行業在短時間內崩潰的時候,這套傳統經濟學理論中的漸進機制便失效了。
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家戴維·奧托認為,“勞動力市場的調整需要幾代人的時間,這種調整不會在一個人的職業生涯中完成。”
戴維·奧托是“中國沖擊論”論文的合著者之一,這篇論文也在后來間接影響著今天特朗普的關稅策略。
特朗普的冒進自大,甚至改變了美國幾個世紀以來最大的貿易政策轉向,如此巨大的沖擊會帶來毀滅性后果。
布魯金斯學會的經濟學家馬克·穆羅一直在研究制造業衰退對地方經濟的影響,他表示,如果特朗普堅持自己的關稅策略,最終可能會導致更多美國公司不得不進行裁員。
這是一場災難,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不管是對美國還是對我國。
在特朗普的關稅沖擊之下,輸家高度集中;少數行業,例如美國鋼鐵制造業可能會從中受益,但更多的,雙方整體經濟都將會承受代價。
這一次,就連特朗普的支持者也認為,分階段逐步加征關稅是更優選項,讓企業和消費者有時間調整,而不是一步到位。
換句話說,美國經濟轉型帶來的陣痛,是美國自身經濟發展失衡導致的,而不是我國商品的沖擊。
但這種痛苦也應該只是暫時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傳統的美國鐵銹帶也會迸發新的生機。
密歇根州的大急流城如今在醫療器械制造方面已經發展出了特色產業,而賓夕法尼亞州則依托自己的地理優勢成了物流中心。
個體需要在時代的變遷中不斷適應,對地方而言,那些因為產業空心化帶來的經濟痛苦,也需要地方不斷調整適應,發展因地制宜的產業配套措施。
美國缺的不是高關稅,缺的是時間來適應和調整。
這是一個高速發展快速變化的時代,對美國而言,它在某種程度上一直都是全球前沿的商業技術創新地,這也意味著美國普通家庭可能會在時代的發展商業創新中被甩在身后。
這需要時間去調整適應,而不是單純加征關稅,引進制造業回流。
最重要的一點是,美國的人工成本早已經不允許美國保留低端制造業了。
從人均GDP來看,美國人均GDP已經高達8萬美元,一個8萬美元的發達國家,如果真的去生產襪子服裝,那么它的售價應該在多少呢?
從競爭的角度來看,是沒有市場的。
從市場的角度來看,美國去工業化,本身就是經濟發達的結果。在這個過程中有人感受陣痛,產業受到變革,更多需要的是時間去適應,而不是靠關稅來吸引制造業回流。
美國國內的經濟矛盾,就是產業發展和商業創新失衡的矛盾;有人學得快,有人學得慢,有人跟得上,有人掉尾巴。
這是正常的市場經濟現象,而特朗普卻錯誤將之歸因于我國商品的沖擊。
特朗普這么做,也掩蓋不了美國國內自身的經濟矛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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