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不悔的老媽媽,敵人槍殺未死,仍給紅軍送糧,終在烈火中永生
1934年冬,閩西主力紅軍長征以后,中共閩西特委在后田村一帶的山林活動。敵人也就在后田村周邊筑下幾十個碉堡,派駐一團兵力,大肆搜山、圍剿,以各種殘酷手段來切斷群眾和山上的聯(lián)系,妄圖把特委困死在山上。
但革命的人們是嚇不怕,打不倒,也殺不絕的。他們千方百計為山上的同志送去物資,不惜獻出生命。
陳客嫲就是其中極為典型的一位。
老人五十多歲,個子瘦瘦高高,眼睛有神,身體很硬朗。但矍鑠的精神背后,是其悲苦的命運。
老人原是廣東人,小時候逃難到龍巖,后來嫁在后田村。丈夫家里赤貧,靠種地主幾畝田和給人挑擔維生。他從城里給地主挑擔回村,為多得幾個錢,沒命地挑,半路得了病,回家沒兩天就死了。
陳客嫲那時才三十來歲,眼淚都哭干了。丈夫死了,她拉扯著兩個孩子,一個女人養(yǎng)活三張嘴,過得非常艱難。她給人縫縫洗洗,挑挑抬抬,擠著時間種那幾畝薄地,饑一頓飽一頓地熬著日子。
1928年,后田村暴動了,她分了田,兒子娶了媳婦,女兒也出嫁了。客嫲對紅軍滿懷感激,她把兒子送去參加了紅軍。不幸,兒子被敵人殺害了。
紅軍長征離開村子的時候,陳客嫲哭著送出村頭。紅軍同志安慰她,要她別難過,說一定給她兒子報仇,一定會打回來。
但客嫲心里總空落落的。她看著紅軍遠去,身影漸漸消失不見,人就像被抽空了,虛脫得跌坐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紅軍走了,敵人進村了。
陳客嫲的心懸在山上同志們的身上。敵人封鎖了道路,對進出村搜查嚴密,但她自有幫助同志們的辦法。
她請人做了一擔上下兩層的糞桶,把米放在下層,偽裝著送上山去。
后田村里,像陳客嫲一樣的革命群眾不少。他們想了很多辦法來對付敵人,除了像她一樣做雙層糞桶,有時要送的糧食量大,他們就會扮成出殯的樣子,披麻戴孝,抬著棺材把糧食送上去。敵人狡詐,人民智慧無窮,總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陳客嫲和村里的張三姑走得近,動不動就往三姑家跑。兩人關系好自是一個原因,更因為三姑和她一樣,也是村里的接頭戶,可謂老戰(zhàn)友了。兩人在1928年村里暴動的時候,都是積極分析。第一次暴動失敗,三姑還坐了牢。三姑算得上很有對敵斗爭經(jīng)驗了。
三姑矮矮胖胖,也是五十出頭的年紀。她有個媳婦叫張溪兜,是暴動時候的領導人之一,現(xiàn)在是區(qū)委委員,就在山上打游擊。
兩人常在一起交流消息。這不,客嫲一從山上回來,就悄悄跑到三姑家里,見面就說:“紅軍在外面打勝仗了。”三姑忙問:“真的?誰說的?”客嫲說:“還能是假的?是山上的同志說的。”三姑問:“他們沒說紅軍什么時候打回來?”客嫲說:“照我看,快了,我昨天還夢見他們騎著大紅馬回來了。”這話把三姑說得都笑起來了。
她真的是日盼夜盼,盼著紅軍回來啊。
到了1935年八月中秋,后田村周邊形勢有所好轉(zhuǎn)。游擊隊打了不少勝仗,敵人原來駐扎的兵力也被調(diào)走了,待在白土鎮(zhèn)的小股敵人雖說經(jīng)常來騷擾,但不敢住下了,往往就是挨家挨戶搜查一番,搶點東西就滾回去了。因此,特委的同志也會不時地下山來。
一天下午,特委來客嫲家里開會。她不知多高興,把好吃的都搬出來了,還逼著同志把東西吃下去。
同志們開玩笑地說:“客嫲,吃壞了東西上不了山怎么辦?”
客嫲說:“回不去就在這里住,管你吃,管你穿,餓不著凍不壞。”
說得大家哈哈大笑。
會議一直開到太陽落山還在繼續(xù)。客嫲坐在門口補衣服放哨。突然,外面有人喊;“牛吃麥子啦,牛吃麥子啦。”這是敵人來了的暗號。
喊聲一個傳一個,客嫲也跟著喊。她怕屋里的同志聽不到,在門外不歇氣地喊著。其實同志們聽到喊聲,早從后門上了山。
一伙敵人已竄至她門前。他們早覺得村里這么大呼小叫不對勁,看客嫲正在喊,氣急敗壞地沖上來。
一個家伙一把抓住客嫲的胸襟罵:“臭婆子,牛在哪吃麥子?”
“牛被趕跑了。不信你去看。”
那家伙當然不信,端起槍就打了她兩槍托,把客嫲打倒在地。
敵人馬上逼問游擊隊來過沒有,陳客嫲一口回應“沒有”。
敵人氣得暴跳,把她帶到了白土鎮(zhèn)。
她被打成了血人。敵人以為她是個老婆婆,很容易對付,但不管問游擊隊的什么,她都不說。各種毒刑折磨,都白費力氣。
第二次審訊,敵人問:“游擊隊住在哪里?”
她說:“滿山都是。”
又問:“村里哪個是共黨?”
她答:“個個都是。”
敵人氣得臉發(fā)青,大叫:“給我去燒。”
一大把點燃的香扎向了胸脯。
這個堅強的老人,閉著眼咬緊了牙,任敵人如何殘暴施刑,如何咆哮逼問,始終一語不發(fā)。就是后田村山上的花崗石也不會有這么剛硬吧。
老人胸脯被燒焦了,人暈過去了。但敵人的殘忍非人想象,他們在她的傷口撒上鹽,把她丟到監(jiān)牢里。
客嫲在暗黑發(fā)臭的牢房里昏睡了一天才醒過來。疼痛使她撲在亂草堆里翻滾、呻吟。同監(jiān)牢的人都哭了。
客嫲說:“哭也沒用,要報仇啊。”
她又對一個同村的人說:“我活不久啦!告訴我媳婦,家里還有幾斗米,給同志們送去......”
話還沒說完,牢房門打開了,進來幾個端槍的敵人。一個喊:“陳客嫲,送你回家啦。”
她理都沒理。幾個家伙過來把她拖出了門。
外面北風呼嘯。客嫲和另外六個同志一起被拉到白土鎮(zhèn)外,隨著一排槍響,七個人一起倒下了。
這一天夜晚,天黑得人透不過氣,被沉重的夜色壓彎了腰的黑松林在陣陣嗚咽。后山村燈火的微光都被吞沒了,村里似乎在夜色里沉沒了。
張三姑躺在床上睡不著也起不來。這一天,聽到客嫲遇難的消息后,她眼淚就沒停過,濕透了衣襟,浸透了枕頭。
夜深了,風越刮越猛。
張三姑忽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心里一驚,仔細一聽,真的是有人在喊她:“三姑,開門!”張三姑汗毛都要立起來了,腳都在打哆嗦了,是客嫲在喊她嗎?
門外的叫門聲越來越急,真的是客嫲在喊。張三姑猛地拉開門,把她包回屋,電燈一看,客嫲一身是血,完全看不出人相了。但她真的活著,只是下巴中了一槍。她燒水幫客嫲清洗了傷口,把她藏在假墻里。
第二天一大早,張三姑悄悄把消息告訴了客嫲的媳婦,媳婦披麻戴孝,帶人跑到白土鎮(zhèn),用席子卷了幾塊石頭,哭著抬了回來。
張三姑又到山上找到兒媳張溪兜,把客嫲的事告訴了她。張溪兜當晚就帶著幾個同志,把客嫲抬上了山。
經(jīng)過幾個月的療養(yǎng),客嫲的傷慢慢好了。但此時形勢再度緊張,敵人派來一股新部隊天天搜山,山上的糧食又發(fā)生了困難,張溪兜為這件事四處奔忙。
客嫲知道這時候急壞了,非要下山不可。張溪兜不同意,說下山太危險。客嫲說,危險怕什么,大不了是個死,但自己天天吃米,同志們卻吃青草、野菜,她吃不下去。
張溪兜說,你是傷號啊。客嫲說,我傷好了。張溪兜說,傷好了也不行,這是縣委的命令。
客嫲這才沒消停了。可是,沒過兩天,她在一個晚上偷偷溜下山了。
開始她還是晚上出來送糧,后來她頭巾把臉一包,大白天就在村里走動了。
媳婦很為她擔憂,勸她過些時候再出來走動,萬一傳出她還活著,不就沒命了嗎?
客嫲說,我能等,山上的同志也能張嘴等嗎?
擔憂很快變成事實,客嫲還活著的事終于被敵人聽到了。
一天夜里,客嫲從山上回來,住在三姑家的假墻里。
兩位老人談起游擊隊的同志天這么冷了,還穿著單衣,心里都很是痛惜。客嫲說,不管怎么樣,明天還是要弄些衣服上去。
兩人談到雞叫才合眼。
但她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黑夜里一雙黑色的耳朵,把她們的談話聽了個通透。
天色才發(fā)白,大隊敵人就把三姑家圍得水泄不通。他們砸開門,搜出了了客嫲和三姑。
一個家伙陰笑著對客嫲說:“好硬的骨頭,子彈也打不穿。”
客嫲啐了他一口:“你再打吧,做鬼也要革你的命。”
兩個老人被帶到了白土鎮(zhèn),任憑如何毒打,就是不開口。
敵人對客嫲恨之入骨,光折磨已經(jīng)解不了恨,他們要把她燒成灰。恨到這種程度,就是恐懼,因為這些兇殘的家伙竟然發(fā)現(xiàn),他們對一個看上去不可能再弱小的老婆婆毫無辦法。你震撼不了一堵墻,墻就會震得你魂魄搖蕩。
白土鎮(zhèn)趕墟的日子。敵人在墟場架起一堆木材,把客嫲拉到柴堆邊。
客嫲身穿藍夾襖,夾襖已破成條條縷縷,沾滿血跡。敵人把她拉上柴堆,對著趕墟的大叫:“都看看,誰通紅軍就是這個下場。”
一個家伙叉著腰,對著被死死綁在柴堆上的客嫲說:“給你最后一個機會,紅軍在哪里?”
客嫲開始沒說話。敵人又喊了一聲,客嫲才仰起頭,喊起來:“紅軍滿山都是,就要打回來啦!你們活不長啦!......”
喊聲未落,火已點起,熊熊烈火在墟場騰起,濃煙直沖云霄。
人群騷動起來,很多人往前擠,許多雙目光被點燃。敵人燒死了客嫲,可是客嫲在白土人心里燒起了一把火。
可笑的敵人,以為死是最恐懼的,可他們怎么能理解,客嫲從來不懼死。
客嫲犧牲后,敵人繼續(xù)折磨張三姑,仍然毫無作用,最后判了她半年徒刑。出獄后,老人繼續(xù)堅持革命斗爭。她身體很硬朗,看到了新中國,目睹了那些吃人的野獸最終的下場。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