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 周玉蘭 ，今年 58歲 ，初中沒畢業，早些年家里窮，讀書也就讀到那份上了。

我和老伴生活在一個 小縣城 ，他在當地糧站干了一輩子，現在退休在家，退休金倒是不低，三千多塊一個月。

我年輕時在供銷社做售貨員，后來供銷社倒了，我就去擺地攤、賣早點，一直折騰到前幾年才算歇了。

這些年家里大小事基本都靠我操持，老伴姓趙，叫趙永平，是個面子比命重要的人。

我和趙永平結婚三十多年，有一個兒子，大學畢業后在省城安了家，平時少聯系，過年也不怎么回來，說是工作忙。

其實我心里清楚，他過得也緊巴，回來還得帶媳婦孩子，來回折騰不劃算。

兒子是我帶大的，但結婚后就徹底“嫁”給了他老婆家，連個電話都稀罕打一個。

我們住的是老兩居室，房子是單位分的，雖然舊點，但地段好。每年一到春節，我最頭疼——不是過年沒錢花，而是趙永平的那一大家子，尤其是 婆婆和小叔子一家 ，總是沒完沒了地來我們家過年。

婆婆八十多了，身體硬朗，住在鄉下小山村，小叔子在外包工做些零活，年年過年都帶著老婆孩子回我們家。

人多嘴雜，孩子吵鬧，婆婆還挑三揀四，說我這不干凈那不周到。

最讓我寒心的是，趙永平每次還要我準備給小叔子孩子的 紅包 ，一人三百，三個孩子，一千塊就沒了。

前年我忍了，去年我忍了，今年我真的 不想再忍了 。

02

今年臘月二十八，一大早我剛從菜市場回來，趙永平一邊看電視一邊跟我說：“媽說明天上午到，車我已經找好了，讓你多做點菜，小偉（小叔子）一家也來，你別忘了準備紅包。”

我當時手里還拎著兩袋子豬肉和雞蛋，聽他這話，手都哆嗦了一下。我憋著氣問他：“你準備幾個紅包？”

他頭也沒抬：“三個孩子嘛，一個三百，九百，湊個整，給一千。”

我放下菜，站在他面前：“趙永平，你自己說說，這家是誰的？我是不是你老婆？”

他皺眉看我一眼：“你又發什么火？每年不都是這樣？他們來一趟容易嗎？媽都八十多了，過年不團圓，還要等啥？”

我冷笑一聲：“團圓？你怎么不去小偉家團圓？他家不大？他老婆不會炒菜？”

趙永平不耐煩了：“你說話別帶刺，媽年紀大了，喜歡在我們這兒過年，我們多擔待點怎么了？”

我心里一陣酸楚。擔待？當初婆婆偏心眼，兩個兒子一個天一個地。趙永平是老大，結婚時我娘家窮，婆婆連一分錢嫁妝都不給。等到小叔子結婚，婆婆拿出兩千塊，還給置辦了一套家具。我那時懷著孩子，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小叔子結婚那年，婚宴也是在我們家擺的，婆婆把村里親戚都請來，我忙前忙后，連坐下吃口熱飯都難。趙永平說：“都是一家人，咱做哥哥嫂子的，多擔待點。”我咬牙忍了。

后來婆婆年年冬天來我們家，說是怕鄉下冷。

其實我知道，她是怕小叔子老婆不伺候她。

她一來就是一個月，我每天早晨五點起床，給她熬粥、蒸饅頭、做她喜歡吃的南瓜餅。

她嘴上說我勤快，轉頭就跟鄰居說我不會過日子，屋里不干凈，菜油太貴。

前年過年，小叔子兩個孩子在客廳打鬧，把我剛拖干凈的地踩得一塌糊涂。我說了句：“你們能安靜點嗎？”小叔子老婆當時就不高興了：“嫂子，孩子不懂事，你就不能讓他們玩會兒？”

趙永平在旁邊不吭聲，等她們走了，反倒說我不給人留面子。

去年更甚，小叔子居然在我們家住了整整十天，吃喝拉撒都不客氣。一天晚上我實在累得不行，沒做晚飯，婆婆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你嫂子就是懶，老趙，你也不管管她。”

趙永平居然點頭：“你嫂子是該改改了。”

那一刻，我心像被刀割了一樣。他們一家子在我家吃我的住我的，最后我還成了不懂事的那一個？

我想過跟趙永平好好談談，可他從來就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在他眼里，兄弟情、孝順母親，比老婆的感受重要得多。

昨天晚上我在廚房刷碗，小叔子打來電話，說他們明天上午就到，還問我這次是不是又準備了“壓歲錢”。我笑著說：“準備好了，準備讓你們開心。”

掛了電話，我回房間，打開柜子，拿出旅行箱，開始收拾衣服。

趙永平進來看到我收拾東西，一臉驚訝：“你干嘛？”

我頭也不抬：“我累了，我出去住幾天，等他們走了我再回來。”

他臉色變了：“你是不是瘋了？媽都要來了，你跑什么？”

我冷靜地說：“她是你媽，不是我媽。你弟弟一家是你親人，不是我親人。你覺得他們來是團圓，我覺得是折磨。你要他們，我就走。”

他愣了幾秒，聲音低了下來：“你別沖動，咱們好好說。”

我搖頭：“說了三十年了，沒用。你心里從沒放過我這個老婆。你只在乎你媽高不高興，你弟弟吃得好不好，你從來不問我累不累，想不想。”

他沉默了。我也不再說什么，拉上箱子，走出了家門。

03

我住進了城邊一家小旅館，窗外是緩緩飄雪的街道，安靜極了。旅館老板娘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笑著問我：“阿姨是來散散心的吧？”

我點點頭，心里忽然輕松了許多。這次我不是賭氣，也不是撒潑，而是終于明白，有些事不值得一再妥協。

我不知道趙永平會不會打電話來，也不知道婆婆會不會罵我一通。但我知道， 我不能再委屈自己去成全一個不理解我的家庭 。

人生過半，我累了，也該為自己活一回了。

這個年，我一個人過。

也許孤單，但終于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