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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滿盈。

趙佳麗在模特與演員的身份間自如游走，似璞玉般純粹通達；解朝宇在從英語專業出身到國際超模的蛻變中，如云紋在流動間自成一體宇宙；項偞婧以藝術創作為基，解構世界與自我，如古瓷靜默中暗涌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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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以不同的生命軌跡詮釋物我兩忘、器韻合一：或是在勇氣與熱忱中突破，或是在自由與創造里生長，或是在專業與藝術的交融處探尋。

漢字的構成方式像繪畫，由結構與形態組織，橫豎撇捺的筋骨里，每個字都有自己的氣質。“偞婧”兩個字是Cici的父親從《辭海》中翻閱到的，清雅明麗的意象組合中，還藏著植物的生機。“枼”在甲骨文中，用以描述樹上枝葉葳蕤的樣子。

進入模特行業那一年，她注冊社交媒體賬號時，給自己取名“空蛹出蝶”。轉眼過去了超過10年，沿用至今，兩個名字都為人所熟知，其中還存在著一點通感，她笑了起來：“經常有人會叫我項蝶倩、項蝶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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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項偞婧作為唯一的亞洲模特，參與了Marc Jacobs和Louis Vuitton的2014春夏時裝發布會，還收獲了Blugirl的閉場，走了23場品牌大秀。時裝周華麗落幕，走下秀場，她抱起書本，回到英國的倫敦大學學院，繼續完成學習藝術史的課業。

對她來說，作為模特的專業性是一點點建立起來的，她說：“表面上看， 做模特的工作內容是穿衣和拍照， 但是究竟要怎么認識時裝和呈現， 是來自不斷的觀察和反思。”她頓了頓，繼續說，“第一階段是在學習如何呈現自己，第二階段是理解團隊中所有伙伴的思路，意識到這一點后，就會知道什么是專業性，并且會對每個人都感到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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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理解隨著時間累積漸深，另一方面也是自發和主動尋求的。她記得好朋友Louis Shengtao Chen做第一場發布秀時，化妝師鑫淼在模特的臉上設計了很多小塊的透明薄紗貼片，她問鑫淼靈感從何而來。“他去盧浮宮看油畫，在從近到遠觀察時，發現那一個個筆觸就如同像素，他意識到臉其實也是一張畫布，而Louis的發布主題是‘The Debutante （元媛之章）’中，舞會的跳舞者出來的時候，也像從油畫里面走出來一樣。”她的語氣中透露著愉快感：“對這個行業理解越深，就會抱有越多熱情，就像你在寫東西的時候，里面也有你的創造力和生命力。”

藝術何為

能夠感知，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她目光透亮地說：“比如說，你采訪了100個人，其中有些人會極大地觸發你的想象力，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很值得嗎？”

創作者的快樂，她感同身受。過去她喜歡藝術家Frida Kahlo和Leonora Carrington，現在，她覺得“很多藝術家都可以喜歡，他們都有很有趣很獨特的地方”。這位身兼超模、畫廊主理人與藝術媒體人的跨界者，在不同的方向反過來理解著每個人的不同與創作方式。她用自己在寫藝術史的文章時的思路舉例：“當看到一件作品時，是先進行理解和感受，然后再總結出自己的觀點進行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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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是件很嚴肅的事情，她覺得。日常生活中那些隨手寫下的碎片化的文字，她認為不能算是寫作，既沒有目的性也沒有范式，不依照文學的邏輯架構發展，只是一點點記錄，關于當下的情緒和瞬間的深思。

但對話中，她給的每一個描述又都是準確的，她的語言是結晶體，有著精確的琢面。她選擇了不同的身份、生活方式，又同時被外部塑造，撲面而來是松柏之類植物氣息。“我看起來像一個比較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項偞婧說道，“想要的東西是需要被解構的，解構后再執行。執行中會有它的苦悶之處，需要去消化和學習迭代。”最近她在學習關于新媒體藝術的內容，開始了解AIGC的生成方式，在當下與藝術、游戲乃至影視的融合，不同的媒介如何應用。而學習的原因在于對推廣藝術的愿望的解構，她解釋道：“當做一場講座的時候，觀眾是有限的。如果推動純藝術融合科技，是不是能夠讓它有更廣闊的容納范圍呢？”

解構，是她的方法論。拆解后，方成器，每一寸紋理，都包含著她的思索與情緒、理性與柔軟、選擇與見地。

采訪一開始，趙佳麗興沖沖地坐下來，看了看周圍，一樂：“我們都是年輕人！”

“你小時候看過《還珠格格》嗎？”她問道，“我發現好多05后都沒看過。”她的小時候是浸潤在《還珠格格》和宮崎駿的動漫中長大的，《哈爾的移動城堡》她看過十幾遍。

趙佳麗覺得自己從小就有不切實際的夢想，小時候披起床單就覺得可以像電視上的人一樣漂亮，過好玩兒的生活。家人買了一臺數碼相機后，她又迷上了在鏡頭前的感覺。“我說拍我，快拍我！最后相機里全都是我的照片，有一次我發現鏡頭對準了別人，于是我沖進畫面里哭。”她大笑起來，說，“是不是很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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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從小愛鏡頭的女孩，細算一下，從2017年被PRADA品牌獨家簽約完成首秀、在踏上 T 臺的第一年完成了40余場大秀，到如今，趙佳麗已經出道8年了，她幽幽地打趣道：“是不是工齡太久了？看到新一批的模特出道時，雖然我們年齡差不多大，但感覺我身上已經沒有那種朝氣了。”

這當然是句玩笑話，但經驗的豐厚卻是真的。最開始走秀的時候，一場秀中的亞洲模特寥寥無幾，到現在有了指數級的增長。她喜歡同業朋友們的情誼和氛圍：“在國外時裝周的期間，誰被選上重要的秀了，一幫模特都會為他歡呼慶祝，還會做表情包，那種友誼特別珍貴。”她看待外界的眼光也總是欣賞性的，拍攝當天的單人拍攝交替進行，走來候場時，她在旁邊看著屏幕里解朝宇的照片，眼睛里閃著光，小聲驚呼著：“解朝宇可太美了！”

她美麗，但不愿驕矜；她聰慧，但不向往精明。她身上的聰明勁兒過于可愛和天真，語氣總是活潑，熱愛傾聽，以至于顯現出一種孩童式的狡黠與頑皮。

游于無界

沖破之力，總是剛柔并濟的。作為演員，趙佳麗已經拍攝了3部電影，2部劇集。

小時候她隨著父母去往不同的城市生活，15歲前在廣東、江西、云南的4個城市長大，她好像從來沒有對哪個地方或事物葆有過太多的執念，再到后來的上海、紐約、北京，跨越地域是件平常事。而從超模跨界到演員，她覺得：“模特是我去看這個世界的途徑，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就像我想演戲一樣。”她頓了頓，繼續說，“人生不能只走一條路。” 有段時間她在紐約住了一年，回國后和朋友聊起想要做演員的心愿，于是搬來北京開始見組。過了3個月，從時裝周回來后，《夢香》的導演馬雪聯系她飾演楊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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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戲是仇晟執導的《比如父子》，拍戲時她開始學習杭州話。“導演的拍攝方式很意識流，但我在背臺詞方言時，好像抓住了一個更穩固的核心，不會讓我覺得很漂浮。”而最近熱播的劇集《值得愛》，比起電影拍攝節奏更快、密度更高，她每天早上6點起床開工，到次日2點收工回去休息，中間還要見縫插針地繼續背第二天的臺詞。“我是一個精力特別旺盛的人，平時每天都要靠運動釋放，在劇組里感覺能完全發泄掉。”

劇集《樹影迷宮》于去年夏天殺青，把前面20年的眼淚都攢在一起哭出來了，但她又是個非常堅強的人。拍攝之前她去醫院了解角色作為護工的日常生活與工作狀態。“要有細節才能支撐起角色。”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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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秀場到劇場，趙佳麗總能從容上場，從來沒有過膽怯和猶豫。在所有可貴的品質中，勇敢是那么罕見，因而顯得她如此富足、生氣勃勃。她更像是一位中國武俠小說里的俠女——穿著亮麗的藍緞長裙，可以“像揮舞一把時髦的扇子一樣，輕松地揮動錘子”。

如此不拘泥，閃耀著通達的力量，趙佳麗身上凜然亮著一股鮮活而自由的生命力。每一刻都保持熱忱和學習的愿望及態度，成器于無形。

只要坐在解朝宇身邊超過10分鐘，就會覺得，她是個精靈。

她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里面有細羽毛、花瓣、數不清的表情符號，就連眼神也是不同的。說話語氣輕盈得像蒲公英一樣，幾乎可以飛起來。“我從小就想摘星星、摘月亮，會在樹上掛著玩。”

《詩經》說，思無邪。對話時，就像是她帶著你在高空處玩跳房子游戲，在新疆滑雪場呼嘯而過，去外公家爬比房子還高的梨樹、喝茶，歡快地奔跑與騰飛。

語言無形如氣，經她形容卻具象如器。解朝宇說起話來時，就是有這種魔力。幾乎令人懷疑，這個在云南東南邊境的文山州長大、在西南政法大學學習，又突然跑來時尚圈游蕩玩耍的變身超模，中途還跑去英國學了一年多的藝術治療專業——這個變幻莫測，仿佛明天就可以展開另一番生活圖譜的女孩，肯定會某種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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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超模，最早始于大二的時候，正在四川外國語大學交換的解朝宇在拍法考證件照的時候，發現對面有一家模特經紀公司，幾乎算得上是突發奇想的一場聊天中，“我感受到了一種很大的善意，也對做模特很感興趣——我喜歡跳舞、喜歡音樂、喜歡外語、喜歡有趣的人，現實生活常常離我的愛好很遠，做模特后我覺得特別放松”。在這個可以發揮創造力的工作中，她感受到大有不同。初次去往國際時裝周，便躋身于Models.com的 The Hot List 和 Top Newcomers 榜單，拍攝Prada的廣告大片，而最讓她幸福的部分是體驗本身：“從以往生活感受到很多秩序和規則的強調，但時尚行業里沒有絕對正確，甚至我們的工作就是為了創造不標準的答案。”她繼續快樂地說著,“這很燃。”

盡管家里人并不了解時尚行業，老家的長輩還會問：“小宇在做律師嗎？”家里人說：“小宇在做模特啦。”盡管他們可能不具體了解模特的工作是什么樣的內容，解朝宇說：“他們會無條件地相信我，因為他們了解我，知道我做的事一定是我想做的。”

說起家里人，她的語氣是歡快輕盈的：“我的家庭很像櫻桃小丸子的家哦，有姐姐、爸爸媽媽，還有外公外婆。”面對一個不穩定的世界，那是她的堡壘與陣地，擁護著她柔軟的內心，世界便如搖籃般安穩，又讓她可以隨時騰空飛起。

變化之器

解朝宇說:“自己想成為像云南扎染一樣的人——框架強調控制，但真正動人的瞬間往往來自可控范圍內的失序。”

成為超模幾年后，因為對“藝術治療”專業感興趣，解朝宇決定去往倫敦讀書。“在和公司溝通的時候，他們聽說我感興趣，非常支持我，后面會通過我的課程安排來計劃我的工作時間。”她的語氣中藏著一絲滿足感，“很少有人問我，你學這個可以干什么？能取得什么樣的成就？”

在學校時有實習課，解朝宇去了社區醫院與特殊兒童相處，陪伴他們參加活動。她說：“越接觸下來，我越覺得這些小朋友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因為你能理解他，理解他為什么有這樣的行為和表現。很多問題或情景是很簡單的，你一眼就可以看到。很多問題往往發生在大人身上。”

她格外欣賞小朋友們寫的詩與繪畫作品，她把他們當成有趣的創作者，就像她喜歡的作家余華、編劇Phoebe Waller-Bridge、演員Jodie Comer和歌手Kate Bush，她覺得他們身上有種幽默，悄然化解了很多尖刻的議題，大家都自由地奮力生長著，她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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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無定式，活法更無法則，沒有金科玉律，也不必篤信經驗之談。

度、量、衡，彼此交織勾連，而造就出“器”——觀外有維度，觀內有深意。她們如器，亦有氣。錢穆在《論氣運》中說，氣是深微的，也是變化的，有聚合，有漫散，形成著宇宙間的森羅萬象。

就像她們。可匯聚而美，也可自成風景。

原文刊載于《時尚COSMO》5月刊

總策劃：程功

攝影：曾無

時裝總監：陳斯

創意&造型：張家漢Grande

編輯：趙文斐

導演&剪輯：璐穎

攝像：昊宸

文字編輯：曾瑤

撰文：王蘿Lynch

化妝：Clive X

發型：翁煜煒

宣發：斑馬、鄭悅Yuri

制片：大米

美術：Halo

時裝統籌：Jiayi Sun

執行造型：A-tan

新媒體美編：姜黑勒久

服裝助理：田舒明、Mohan

選角：李夢科

攝影助理：許詩意、吳昊

美甲：U3

設計：閆碩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