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的一天深夜,位于上海威海衛路147號的淞滬警備司令部看守所內,看守員打開了關押著一名地下黨員的監室——今天是這位地下黨員行刑的日子。
“吱呀”一聲,牢門緩緩打開,走出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
他已經經歷了好幾輪嚴刑拷打,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露出布滿血痕的皮膚,披頭散發,形容枯槁。對現在的他來說,死亡,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看守端著槍,押著男子走過陰暗的過道。途中,男子突然停了下來,說自己想去上廁所。
都是要赴死的人了,最后一個要求,理應是要滿足的。
看守瞇了瞇眼睛,盯著男子的臉看了許久,才意味深長地說:“去吧,早去早回。”
男子點點頭,而他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濃重的夜色,掩蓋了這場九死一生的逃亡……
隱秘又偉大的地下黨員
范紀曼,四川梁山人,出身于陸軍軍官學校,上得了戰場,搞得了學生運動,剛成年就加入共產黨,和羅瑞卿是同學。
范紀曼從入黨起,就忙得像個陀螺,不是去參加北伐戰爭,就是去四川開展工作,或者去重慶領導學生運動。
“白色恐怖”期間,范紀曼更是被派到了風暴中心眼——上海,擔任上海地下情報網里的聯絡員。
不過,范紀曼去得實在不是時候。在上海待了幾個月,顧順章就叛變了,把中共在上海的機構和地下黨員賣了個干凈。
范紀曼剛剛進入地下情報工作領域,就鋃鐺入獄。
范紀曼在牢里待了三個月,受盡折磨都不肯吐出黨的秘密。三個月后,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他被親友營救出獄。
然而,此時的黨組織,因顧順章的叛變,已經搬離上海,撤到蘇區去了,范紀曼和組織失去了聯系。直到抗日戰爭時期,范紀曼才找到同志。
本以為,和同志搭上線了,就能和黨中央恢復聯系,但接下來發生的抗日戰爭,又讓這條線斷掉了。
國難當頭,范紀曼不得不暫時放棄個人問題,以抗日學聯主席的身份,帶領五千名學生,千里迢迢趕到南京,逼蔣抗日。
與此同時,范紀曼也沒忘記地下黨員的職責。他一邊幫國民黨機關翻譯文件,一邊從中提取情報,將搜集到的信息交給北平市委書記。。
但萬萬沒想到,這個市委書記后來叛變了,范紀曼又被捕了。黨組織輾轉多方關系,才把范紀曼救出來。
出獄后的范紀曼跟著主持北平黨工作的劉逸樵,和他一起搜集日軍和國民黨情報。
劉逸樵去了上海后,他也跟著去了,在上海開了一家書屋,作為黨的秘密聯絡點,千方百計地搜尋敵人的情報。
這期間,范紀曼成功和黨中央搭上線,為黨中央輸送了很多重要情報。
日軍開動重炮兵團突襲蘇聯的重要情報,就是范紀曼搜集到的。他將情報送過去的第二天,就在報紙上看到了蘇聯炸毀日軍重炮陣地的新聞。
范紀曼非常高興,感覺自己用命在拼搏的事業,有了具體的意義。
抗日戰爭勝利后,范紀曼依然活躍在隱蔽戰線。這一時期,他最出色的成績,就是救出了抗日英雄楊靖宇的弟弟楊樹田。
這是一場精彩萬分的營救。當時,楊樹田和一位名叫李一鳴的地下黨員被捕。范紀曼聽聞后,就和老同學李時雨商量營救計劃。
李時雨是中共秘密黨員,已經深入敵人內部,坐到了總指揮部軍法處長的位置。這個身份,給了他們很大的便利。
兩人商議之后,一個冒險的計劃逐漸成型。
范紀曼先是弄了一套國民黨少將的軍服穿在身上,自稱范高參。
然后和李時雨一起,坐著軍用汽車去了提籃橋監獄,控訴沈冠三錯抓了他兩個部下,讓沈冠三趕緊放人,否則后果自負。
說話間,范紀曼使出了畢生的演技,把一個趾高氣昂,蠻橫無理的國民黨將軍形象詮釋得淋漓盡致。
這副惹不起的模樣,果然唬弄住了沈冠三。他一邊點頭哈腰地陪笑,一邊讓手下快去查,監獄里是不是關押著范高參嘴里說的李一鳴和楊樹田。
巧的是,李一鳴已經被轉移了,監獄里只剩楊樹田。沒辦法,范紀曼只好先帶走了楊樹田。
三人出門的時候,沈冠三還好聲好氣地,像送客人一樣,把他們送出了監獄大門。
不得不說,范紀曼是真的有勇有謀。這份智謀,也在后來救了他一命……
如有神助,死里逃生
1949年,解放戰爭進入尾聲。國民黨雖日薄西山,卻依然苦苦掙扎,企圖逆風翻盤。
此時的范紀曼,依然潛伏在隱蔽戰線上,從國民黨內部摳情報。
本來,按照范紀曼十幾年的工作經驗,他是不可能暴露的,但壞就壞在,我方陣營出了個“老六”。
沈寒濤,中共地下黨員,和范紀曼接觸過,范紀曼還送了他一本書。
三月初,沈寒濤被捕,敵人發現了這本書,就問沈寒濤和范紀曼是什么關系。
沈寒濤扛不住逼問,把范紀曼的身份抖了個底朝天。就這樣,在同志的背刺下,范紀曼第三次入獄。
這一次沒有前兩次那么好過,敵人為了獲取黨的機密情報,把所有酷刑都用在了范紀曼身上。
這些撕碎皮肉的痛苦,范紀曼照單全收,吭都不吭一聲,一個字都不肯說。
看著倔強的范紀曼,看守所的所長徐少元怒不可遏,在范紀曼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范紀曼知道這個標志的意思,這代表他要死了。
坦白說,范紀曼不怕死,他就是有點舍不得妻子,舍不得自己的事業。眼看革命就要勝利了,他卻倒在黎明前夜,多可惜?
這么想著,范紀曼決定放手一搏,“即興”越獄。反正橫豎都是死,萬一成功了,他不就賺翻了?
行刑當晚,范紀曼跟著看守走出牢門。路上,他扯了一個蹩腳的謊言,說自己肚子痛,要上廁所。
出乎意料的是,看守并未疾言厲色,而是意味深長地說:“早去早回”。
看著范紀曼往監獄外走去,看守既沒有跟上來,也沒有喊人,而是任由范紀曼躥入黑夜中。
范紀曼左拐右拐,躲過了昏昏欲睡的崗哨,暢通無阻地來到看守所的竹籬笆墻墻根兒下。墻外,就是自由的世界。
范紀曼往后退幾步,助跑起跳,躍上了墻頭。
然而,因為沒站穩,他又掉了下去,尖銳的枝條在他臉部和頭部劃下數道血痕。“撲通”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里更是格外清晰。
看守所瞬間炸鍋,范紀曼的冷汗也下來了。在求生欲望的驅使下,他顧不得臉上的疼痛,連跑帶爬地摸上墻頭,成功逃跑。
氣急敗壞的徐少元派人去追,結果追了個寂寞。去范紀曼家搜尋,也撲了個空。
范紀曼又不是傻子,當然不可能回家。他找到一位友人,被友人安置在朋友家中養傷,一直茍到了上海解放。
后來,新中國成立,范紀曼也解除了“隱身”狀態,回歸正常生活,活到84歲壽終正寢。
至于他故事里的那位看守員為什么會放任他逃跑,則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這位看守員要么是“自己人”,故意放水。
要么,就是看守員覺得范紀曼沒有嚴密看守的必要,疏忽之下才讓范紀曼越獄成功。
但不管怎么說,范紀曼能死里逃生,除了他的勇氣之外,這位看守也是“功不可沒”。有功德者天佑之,大概就是這樣吧。
參考資料:
1、范紀曼 - 百科
2、無名英雄范紀曼傳奇——《紅巖春秋》 2005年第2期29-37,共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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